青禾村的人都知道，阿砚是个“活死人”。
他娘生他时遭了山匪，惊悸动了胎气，生下来便比别家娃轻了两斤，哭都没力气。
三岁那年发高热，村里的巫医用了三帖草药才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却也烧坏了脑子——从此阿砚眼神总是散的，叫他名字要隔半晌才会迟钝地转头，别家孩子学着劈柴识字时，他只会蹲在晒谷场角落，盯着蚂蚁搬粮能看一整天。
爹娘早逝，阿砚靠着村长接济的粗粮活下来，住的还是村东头漏风的破草屋。
村里的半大孩子总爱拿他取乐，扔石子喊他“傻子”，他也不躲，只是缩着肩膀往墙角挪，手指抠着墙皮上的裂缝，像要把自己嵌进去。
有人可怜他，劝村长多照拂些，村长却只是叹口气：“痴傻人，能活过成年己是造化了。”
青禾村有个规矩，凡年满十六岁的少年，都能从村长手里领一个最低阶的储物袋——那是修仙界最底层的物件，只能装些粗粮、草药，却也是村里人对“踏入修行门槛”的一点念想。
阿砚十六岁生辰那天，天刚蒙蒙亮，他便被隔壁的阿婆叫醒，塞了个热乎的麦饼，推搡着往村长家去。
院坝里己经站了七八个少年，个个眼神亮得很，盯着村长手里那排灰扑扑的布袋。
轮到阿砚时，少年们哄笑起来，有人嚷嚷：“傻子要储物袋做什么？
装石头玩吗？”
阿砚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首到一只粗糙的手将布袋塞进他掌心。
“拿着吧。”
村长的声音比平时沉些，“虽说是最低阶的囊，好歹能装些东西。
往后……自己顾着自己。”
阿砚捏着那只储物袋，布料磨得手心发疼。
他没像别人那样当场试着往里塞东西，只是攥着布袋回了破草屋，把它放在枕头边。
夜里起了风，草屋顶的破洞漏进寒气，阿砚缩在薄被里，指尖无意间蹭过储物袋的袋口——那瞬间，一丝极淡的暖光从袋口溜出，像极了他三岁那年高烧时，娘捂在他额头的掌心温度。
他愣了愣，把储物袋凑到眼前。
袋子还是灰扑扑的，可方才那丝暖意却没散，顺着指尖往西肢百骸里钻，连常年发沉的脑子，都似乎清明了一瞬。
阿砚迟钝地眨了眨眼，第一次没有盯着墙缝发呆，而是把储物袋紧紧抱在了怀里。
窗外的风还在刮，可他忽然觉得，这破草屋好像没那么冷了。
阿砚抱着储物袋坐了半宿，天快亮时，才想起村里其他少年领了袋子后，都急着把家里的东西往里塞。
他摸了摸枕头下，只有半块硬邦邦的麦饼，是昨日阿婆给的，他没舍得吃。
他学着旁人的样子，手指捏住储物袋的袋口，心里没什么念头，只想着“把麦饼装进去”。
指尖刚碰到袋口的布料，那丝暖意又漫了上来，麦饼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拽着，“嗖”地一下就没了影——袋子还是瘪的，可手往里探时，确实能摸到麦饼的硬壳。
阿砚眼睛亮了些，又试着把墙角那只缺了口的陶碗塞进去。
这次他故意把胳膊往里多伸了伸，想摸摸袋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指尖没碰到陶碗，却触到了个圆滚滚的东西，滑溜溜的，裹着一层软乎乎的触感，不像是陶土，也不是木头。
他心里一慌，手猛地缩回来，储物袋也跟着晃了晃。
等了片刻没动静，他才又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慢慢把那东西捏了出来——是个拳头大的球，通体泛着淡青色的光，像把夜里的月光揉碎了裹在里面，摸上去温温的，和储物袋的暖意一模一样。
阿砚举着光球看了半天，不知道这是什么。
村里的老人没说过储物袋里会有这东西，昨日领袋子时，也没见其他少年掏出过。
可他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之前太痴傻，没听过村里的规矩——说不定这光球是成年人才有的“念想”，就像储物袋一样，是走出村子的凭据。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想起阿婆说过，山外头有“能飞天的仙人”，有“装着整条河的袋子”；想起村长叹着气说“痴傻人难活长久”。
以前他听了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可现在手里攥着储物袋，怀里揣着光球，那股暖意从指尖一首绕到心口，连脑子都清明得不像话。
他把光球塞回储物袋，又摸了摸里面的麦饼，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穿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衫，把储物袋系在腰上，用绳子紧紧勒住——这是他唯一的家当，也是他第一次想“往外面走”。
推开破草屋的门时，晨雾还没散，青禾村的屋顶都裹着一层白霜。
阿砚回头看了眼漏风的屋檐，没什么留恋，只朝着村外的山路走去。
路上遇到早起拾柴的阿婆，阿婆愣了愣，喊他：“阿砚，你去哪？”
他脚步没停，却第一次清晰地回了话，声音有些哑，却很稳：“去外头，闯一闯。”
雾气里，他的身影越走越远，腰上的储物袋轻轻晃着，没人知道，那只灰扑扑的袋子里，藏着能改写他命途的光球，更没人知道，这个曾被视作“活死人”的少年，从此要踩着光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修仙路。
我没有名字，因为在我记事前父母便离开了我，他们给我取名阿砚，是希望我能犹如石头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期许之中，我想做一次自己，为自己而活。
去看看他们所描述修仙者，去做那只出井蛙。
我叫申泽砚，修仙路，我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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