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天空被一层透明的灰霾裹挟着，城市在西月的微热里昏昏沉沉。
临街那家常被自诩为“小巴黎”的咖啡馆，木质门把手上悬着风铃，铃声轻敲着空气。
林喻淮推门走进时，孟小溪己经靠窗落座，手里的咖啡搅拌棒在奶沫上画着圈。
“你迟到了三分零八秒。”
孟小溪瞅他一眼，语气里藏着调侃，“大明星，这点上班态度怎么混广告圈啊？”
林喻淮朝她做个夸张的鞠躬，眉梢不正经，“我这是为了给青春留个悬念，懂不懂调性啊？”
话音刚落，他随性一屁股坐下，试图用笑掩饰脑海里刚刚和顾晗星在公司会议室里的剑拔弩张。
这一行混久了，嘴皮子锋利的总能混个脸熟，可不代表每一次交锋都能心无波澜。
孟小溪瞥了他一眼，“别跟我耍嘴皮。
这么上头，肯定又遇到什么刺头，快说说，哪个天才插画师让我们创意总监破了防？”
林喻淮叹了口气，拨乱自己的一头短发，“顾晗星。”
孟小溪动作一顿，咖啡搅拌棒“咔”的一声停下。
“顾晗星？”
她特意压低声音，嘴角勾出点复杂意味的笑，“她最近闹得挺火。
听说，前阵子还因为插画遭拒一度崩溃。
你又踩到雷区了？”
“嗨，你也别把我说得像炸药包。”
林喻淮挤出个自信的微笑，难得认真，“其实她挺厉害的，有想法，也很犟。
就是太敏感。”
孟小溪手指敲着杯沿，目光像是在琢磨什么，“你觉得她，靠谱吗？”
“能和她搭伙就搭伙呗。”
林喻淮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过说真的，她懂孤独。
像夜里的灯，对路人温暖，也只敢把光留一半。”
孟小溪闻言，轻嗤一声，却没再接话。
她注意到窗外，有几只麻雀在檐下追逐，吱吱喳喳，这静谧里反倒显得分外喧闹。
店门口忽然传来清脆脚步，伴随着熟悉的包带摩擦声。
孟小溪本能地坐首，余光里捕捉到一个修长身影推门而入。
是顾晗星。
她提着一只旧帆布袋，身形纤细，眉眼犹有些倦色，却不掩眼里专注的光亮。
店员显然认得她，朝她微微一笑。
顾晗星点了一杯黑咖啡，坐在角落。
桌边摊着她随手带来的速写本，一支自动铅笔插在发间，并不在意门口两人投来的目光。
林喻淮和孟小溪交换了个眼神。
孟小溪压低声音，“你要不要过去？
顺便缓和一下气氛。”
“缓和？”
林喻淮扬了扬眉，“有你这个出气筒，我怕什么？”
孟小溪白了他一眼。
可显然，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林喻淮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底从未放下这一场误会——或许，他只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片刻沉默。
孟小溪忽然收回玩闹神色，语气一转，低声说：“其实，她家里的事，挺难的。”
林喻淮一愣，“什么意思？”
孟小溪低头摸着自己的咖啡杯盖，小声道：“晗星家很早就变故了。
她母亲常年在医院，父亲呢，后来再婚，很多事情她都自己扛着。
我偶尔会在学校食堂见她一个人画画，连饭都懒得吃。”
“这么说来，难怪她防御心那么强。”
林喻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歉疚。
孟小溪的目光柔和下来，“你不觉得她跟你有点像吗？
都把自己装进硬壳里，生怕人看见软肋。”
林喻淮低头笑了笑，眼神却有点出神。
他自小阳光，是，因为家里有个温暖港湾。
可顾晗星，连港湾都嵌在纸上，风一吹就散了。
那一刻，林喻淮心里竟微微有些动摇：自己，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至少，不要再说那些扎人心的话了。
窗外一阵风，大玻璃悄然晃动。
咖啡馆里一片静默，像是所有思绪都拧成一股细线，系在那个角落里的瘦弱背影上。
“孟小溪？”
一道轻巧的嗓音打破空气。
顾晗星提着咖啡，在两人桌旁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来。
她歪头笑笑，“怎么这么巧？
你们在聊什么大事？”
孟小溪有些慌乱地收好搅拌棒，却还是十分自然地打招呼，“你一个人啊？
今天不在工作室加班？”
顾晗星耸耸肩，装作无所谓地把速写本塞进包里，“画到卡壳，出来透透气。”
林喻淮温和地笑了下，主动腾出个座位，“既然这么巧，要不要一起坐？
正好，我们也讨论一下明天的项目思路。”
顾晗星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在孟小溪对面坐下。
她的目光掠过林喻淮，淡淡说道：“你别总针对我就行。”
林喻淮举手作投降状，“这下怂了。
以后只负责夸你，不敢再批评。”
顾晗星被他逗笑，嘴角略微松动。
这一刻，空气里的紧张感像是被窗外的风带走，只剩淡淡的咖啡香和久违的轻松。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明天的广告拍摄，到市区最新开张的甜品店，渐渐忘却了先前的芥蒂。
孟小溪偶尔插科打诨，默默打量顾晗星，心里却有些说不清的苦涩。
对话间隙，孟小溪试探着说：“晗星，要不要帮你找份兼职？
我餐厅最近挺缺帮手的。”
顾晗星愣了一下，笑容温和而感激，“谢了小溪，但我想试试看自己的能力。”
林喻淮斜睨着两人，突然提议：“不如这样，明天合作之前，我们可以先做个‘脑洞拉练’，每人拿生活里的小趣事，用三句话讲清楚，考验一下彼此的创意。”
顾晗星好奇地看他，“你这是故意折磨新人吧？”
“别怕。”
林喻淮冲她眨下眼，“我们组不养废人。”
话虽俏皮，可语气里第一次有了认真与鼓励。
顾晗星侧头，悄悄把目光收回窗外，仿佛看见某个微光下的出口。
临别前，孟小溪在林喻淮耳边低语：“别再伤她。”
林喻淮目光变得坚定，点了点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孤独却倔强的身影。
街头灯光渐亮，玻璃上映出三人的剪影。
咖啡馆里的秘密没有彻底揭开，可彼此的距离，己然悄悄缩短一分。
而这份默契，就在夜色和咖啡香里，慢慢生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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