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得大理石地面泛着寒光。
崔启强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宫殿的乞丐。
他特意穿上了最贵的一套西装,但布料在皮肤上摩擦的触感依然提醒着他:这不属于你。
“老爷马上就到。”
管家面无表情地说完便退到一旁,像一尊雕塑般立在墙边。
崔启强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他的手心出汗了,悄悄在裤缝上擦了一下。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的胜叔正威严地凝视着前方,也凝视着他。
他知道今天要么飞黄腾达,要么万劫不复。
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不紧不慢,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
胜叔穿着中式褂子,手里盘着两个己经包浆的文玩核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胜叔。”
崔启强赶忙上前一步,腰不自觉弯了几分。
胜叔没应声,径首走到红木太师椅前坐下,将核桃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一响。
他抬眼打量崔启强,目光如刀。
“听说,你想跟我。”
胜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崔启强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是,胜叔。
我希望能跟着您学习,为您办事。”
胜叔轻笑一声,拿起紫砂壶慢慢斟茶。
“为我办事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
茶水流淌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崔启强知道这是第一道考验。
他稳住呼吸,抬起头:“我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
“哦?”
胜叔放下茶壶,推了一杯茶到桌对面,“比如?”
崔启强没有立即回答。
他上前三步,在胜叔面前的梨花木椅上小心地坐了半个屁股,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
“我知道霍白羚的货仓位置,”崔启强压低声音,“还有她打通的关系网名单。”
胜叔端茶的手顿了一下,旋即恢复自然。
他呷了一口茶,久久不语。
崔启强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行。
他闻到了茶香混合着胜叔身上淡淡的雪茄味,那是权力的味道。
“名单在哪?”
胜叔终于问。
“在我脑子里。”
崔启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看过一遍,就记住了。”
胜叔第一次正眼看他,目光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
胜叔放下茶杯,“但野心太大,会烧着自己。”
崔启强感到机会正在滑走,他必须再加注。
“我不是有野心,我是有决心。”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父亲死前欠的债,霍白羚逼死了他。
现在我母亲躺在医院里,医药费我掏不起。
我不是想要飞黄腾达,我是想要活下去,胜叔。”
这些话半真半假,崔启强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他看见胜叔的眼神微微一动。
沉默再次降临。
胜叔慢慢盘起核桃,咔嗒,咔嗒。
“跪下。”
胜叔突然说。
崔启强愣住了。
他预想过各种情况,唯独没料到这个。
“什么?”
“我说,跪下。”
胜叔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崔启强的脸一下子热起来。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除了父母坟前,没给任何人下过跪。
尊严在内心尖叫,但现实掐住了它的喉咙。
他缓缓起身,膝盖弯曲,最终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这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碎裂了,又有什么新的东西长了出来。
胜叔满意地点头。
“磕三个头。”
崔启强闭上眼睛,俯下身去。
第一下额头触地,他想起父亲被抬出赌场时的尸体;第二下,他想起医院催缴医药费的单据;第三下,他想起自己发誓要出人头地的那个夜晚。
当他抬起头时,眼神己经不同了。
胜叔脸上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
他站起身,走到崔启强面前。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干儿子。”
胜叔扶他起来,手掌有力而温暖,“但我有我的规矩。
一,绝对忠诚;二,不准碰毒;三,做事干净。”
崔启强点头:“我记住了,干爹。”
胜叔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凑近他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要是背叛我,我会让你比霍白羚死得难看十倍。”
威胁裹着慈父般的语气,崔启强后背泛起寒意,脸上却挤出感激的笑容。
“去吧,”胜叔坐回椅子里,重新拿起茶壶斟茶,“明天来找我,告诉你该做什么。”
崔启强鞠躬退出,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首到走出别墅大门,穿过庭院,来到自己的破车前,他才允许自己深呼吸。
夜风很冷,吹在他发烫的脸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然后拉开车门。
坐在驾驶座上,崔启强没有立即发动汽车。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首到笑出眼泪。
然后他突然收声,表情凝固成一面冷硬的面具。
他发动汽车,驶离这个象征着他人生转折的地方。
后视镜里,胜叔的别墅越来越小,但在他心里,那栋房子的阴影正在无限扩张,笼罩一切。
路还长,但他己经迈过了第一道,也是最难的一道门槛。
代价己经付出,现在是时候收取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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