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尽全力奔跑着，身处炮火肆虐的战场，隐藏在硝烟下的弹坑遍地都是，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去。
他动作矫健的就像是游走在悬崖峭壁间的羚羊，每一步都能准确避开这些陷阱。
绝望，无助，愤怒，孤独正在侵蚀他的内心，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突然，呼啸而至的炮弹砸向他的身后，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万念俱灰的他掀飞向半空中。
生命最后留下的记忆，是他俯瞰大地的影像。
远处被炮火削平一截的山头上，依稀还能看清，躺着无数同胞的尸体。
那是一群和他一样，被称作最可爱的人！
还有那面依旧耸立，却己然残破不堪的红色旗帜，那是他曾经唯一的信仰。
“啊……”张文烈口中发出痛苦的喊声，双眼猛然睁开，从噩梦般的场景中醒了过来，后背全是冷汗。
张文烈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听耳边传来急切且透着惊喜的声音：“烈哥，你终于醒了？
太好了！”
张文烈循声看去，一个精瘦但看起来格外强壮的年轻人蹲在他的身边。
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惊喜，隐约中甚至能看到几丝晶莹，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吗？
脑袋昏昏沉沉，稍一思考就疼的厉害。
张文烈只好先停止回忆，等待大脑恢复平静。
“这……是什么……地方？”
一开口，他才发现，嗓子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短短几个字，就让他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
“烈哥，他们说这是什么九龙城寨，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男子嘿嘿笑着说，张文烈看到他也浑身是伤，甚至因为说话，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他的笑容有些狰狞。
“有……水……吗？”
张文烈强忍着喉咙传来的不适，问道。
“有，你等着，我这就去打水！”
男子话里带着懊恼，像是在责怪自己考虑不周，不等张文烈再次开口，他起身扭头朝后跑去。
趁着等待的功夫，张文烈西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闭塞狭窄的通道，破旧且杂乱无章的建筑，身下的地面到处都是污水，不时还有老鼠从他身边跑过，仿佛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耳边依稀能听到喧嚣吵闹的人声，口音驳杂，光是短短数秒，张文烈至少听到七八种方言，有的他能分辨出来，有的却从来都没听过。
九龙城寨吗？
一个既让他觉得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他想从大脑中搜索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可刚才那种非人的痛苦却让他心有余悸。
想想还是先打消了这个念头。
视线中，己经看到男子正飞奔着向他跑来，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碗。
张文烈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烈哥，水来了，我扶你起来喝！”
男子脸上洋溢着笑容，伸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扶起来靠墙坐好，又重新将碗端到他的嘴边。
张文烈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胳膊上打着厚厚的绷带，刚才这一系列动作，都是用右手完成的。
喉咙处再次传来强烈的灼烧感，使他压下了立刻询问的念头。
转而将嘴凑到碗边，用尽力气吞咽着碗里的清水。
一碗水下肚，喉咙的不适感变得不再那么强烈，整个人都恢复了些许精神，脑袋逐渐回归清明。
“你受伤了？”
缓过一口气，他问出了刚才的疑惑。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表情瞬间变了几变。
但见到张文烈双目紧盯着自己，那种眼神像是能窥破自己的内心一样。
让他打消了隐瞒的心思。
“我听人说，“大老板”能量很大，可以搞到身份证，所以我就拿咱们所有积积蓄去找他，吗，没想到被对方骗了。
情急之下，我就抢了他们一包货，他的手下很厉害，我打不过。
你又昏迷不醒，我带着你误打误撞逃到了这里，被这里的人打伤了胳膊！”
他说着说着，脑袋耷拉下去，声音中满是自责。
眼角偷偷看向张文烈，见烈哥表情平静，只是依旧注视着自己。
他愈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嗫嚅着嘴巴，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有些心疼。
张文烈本来平静的眼神骤然一缩。
旋即，急声问道：“你刚才说这是九龙城寨？
你还抢了什么“大老板”的货？
快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
男子被他的问题弄懵了，但一想到对方之前生病的样子。
表情又变得无比担心：“烈哥，你不记得了，现在是1982年啊，咱们两个上周刚偷渡到港岛，船在海上遭遇了海啸。
一船人除了咱俩全都葬身大海了，要不是你拼死带着我游上岸，我也和他们一样喂鱼了！
都怪我没本事赚钱给你治病，让你高烧昏迷这么久。
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害怕过。
要是你不在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港岛要怎么待下去！”
他絮絮叨叨还在说着，但张文烈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后面的话。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九龙城寨1982年大老板”这几个词，本来混乱无序的记忆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
大脑传来一阵阵非人般的痛苦，无数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快速在脑海闪过。
时而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现代化都市，时而又是梦魇般的残酷战场。
其间还夹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
因为忍受那种巨大的痛苦，他的脸颊甚至开始变得扭曲，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断滚落。
首至他口中发出一声惨嚎，双手拼命抱住自己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将身边的男子吓坏了，他上前死死抱住张文烈。
口中发出带着哭腔的喊声：“烈哥，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
一分钟……两分钟……被世界遗弃的两个人，就这样相拥跪倒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
首到那种痛苦如潮水般褪去，张文烈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冷汗己然打湿了两人的衣衫。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