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雨夜,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一片片流动的彩斑。
王远之把卫衣帽子往下拉了拉,水珠顺着额发滑进脖领,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刚挂掉房东催租的电话,屏幕暗下去前,最后映出他有些发青的眼圈。
这条乌衣巷,白天挤满了举着自拍杆的游客,此刻在冷雨里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踩在湿滑的青石板上。
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咔哒了几声,火苗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烦。
什么都烦。
工作没着落,下个月房租还没影,老爷子电话里欲言又止的叹息更让他心头憋闷。
他用力嘬了一口,劣质烟草呛得他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倒。
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身后那块冰凉坚硬的“乌衣巷”石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他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眼前一黑,所有声音和光线瞬间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像被人从深水里硬拽出来,王远之猛地吸进一口气,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睁开眼,视野里是模糊晃动的水光和一角飞檐的暗影。
他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脑袋里却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痛得他眼前发黑。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手抖得厉害。
“此乃…何处?”
一个清晰又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里炸开,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从他自己的意识深处浮现。
声调有些古怪,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别扭的韵律。
王远之僵住了,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凉透。
他猛地环顾西周,雨幕茫茫,巷子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连个鬼影都没有。
幻听?
撞坏脑子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那针扎似的痛感更清晰了。
“汝…能闻吾声?”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迟疑和探究。
“谁?
谁在说话!”
王远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巷里显得格外嘶哑。
他撑着石碑勉强站起,腿肚子还在发软,警惕地瞪着周围的黑暗。
“吾名王昱,字明远。
琅琊临沂人氏。”
那声音自顾自地说着,似乎稳定了些,“方才一阵天旋地转,再醒转,便在此…呃…汝之身窍?”
身窍?
什么玩意儿?
王远之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梦。
“滚出去!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他对着空气低吼,感觉自己像个疯子。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悦:“竖子无礼。
吾亦不知何以至此。
观此地景象,光怪陆离,非吾所知之建康。”
建康?
王远之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南京的古称。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声音发颤,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石碑,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一点实在的东西。
“吾非‘东西’。”
那声音隐隐带着怒气,“吾乃士人!
琅琊王氏子弟!”
琅琊王氏?
王远之混乱的脑子里闪过老爷子絮叨过的族谱,那些故纸堆里的名字…王羲之…王献之…可那都是快两千年前的人了!
“放屁!”
恐惧变成了荒谬和愤怒,“我管你是什么王氏李氏,从老子脑子里滚出去!
信不信我找个道士收了你!”
“道士?”
那声音嗤笑一声,带着文人特有的刻薄,“方士之流,何足道哉。
汝且告知,今夕是何年?
此地可是建康?”
王远之不想回答,他只想把这鬼东西弄走。
他尝试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滚出去滚出去”,像驱赶苍蝇。
“汝之心声,嘈杂不堪。”
那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莫要再念了。”
连想什么都能知道?
王远之彻底绝望了。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他靠着石碑滑坐到地上,浑身冰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完了…”他喃喃自语,“真他妈撞邪了…”那声音不再理会他的崩溃,转而带着惊奇评论起来:“咦?
远处那高耸之物为何?
竟能自行发光,如同白昼…还有那铁盒,无马无牛,奔走如飞,声响如雷…”王远之抬起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的是远处新街口林立的高楼和街上飞驰而过的汽车。
这些他习以为常的景象,此刻在“他”的描述下,显得如此怪异。
“那是楼,那是车。”
他有气无力地解释,感觉自己正在滑向疯狂的边缘。
“楼?
车?”
那声音充满了困惑,“何等奇技淫巧…”一阵冷风吹过,王远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摸摸口袋,想再找根烟,却摸到一个硬物。
是老爷子前几天硬塞给他的那块旧玉璧,说是祖传的,让他戴着保平安。
他本来嫌土气没戴,随手塞在兜里。
他掏出那块灰扑扑的玉璧,对着远处霓虹的微光,能看到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看不懂的纹路。
几乎就在同时,脑海里的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族徽!
吾琅琊王氏之族徽!
此玉…此玉乃家传古物!
汝…汝是吾之血脉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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