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3）班的早自习铃响到第三声时，林清晏把数学练习册往桌肚里塞了塞。
九月的风刚褪去夏末的燥热，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却吹不散她笔尖的滞涩——那道《函数单调性》的证明题，她画了三张草稿纸，坐标系歪得像扭麻花，结论还是没算对。
“清晏，下节课英语默写，你单词背了没？”
同桌夏萌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手里的单词本翻得哗哗响，“我昨晚背到两点，感觉还是会混。”
林清晏含糊应了声，目光又飘回桌肚的练习册。
她偏科偏得厉害，语文和历史能稳在年级前二十，数学却总在及格线边缘徘徊，就像此刻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看着简单，实则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递增区间”。
早自习结束的铃一响，林清晏没等夏萌约她去食堂，抓起数学练习册和笔就往教学楼后的图书馆跑。
那里人少，靠窗的位置能晒到太阳，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看到她对着数学题发呆的样子。
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果然没几个人。
林清晏选了最里面的位置，刚把练习册摊开，笔尖还没碰到纸，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管理员阿姨，没回头，首到一道清清爽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这道题，你画的坐标系错了。”
林清晏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里。
男生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校服，背着黑色书包，手里拎着一摞印着“物理竞赛模拟题”的资料，是同班的江屿川——开学时班主任介绍的“中考理科状元”，据说数学和物理次次满分。
她赶紧把草稿纸往回收了收，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没画好。”
江屿川没在意她的局促，顺势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练习册的题目上：“函数单调性证明，先确定定义域，再画标准坐标系，你把x轴的刻度画歪了，算出来的区间肯定不对。”
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支黑色钢笔，在她空白的草稿纸上画了个方方正正的坐标系，“比如楼梯，每一级台阶的高度是Δy，宽度是Δx，递增就是每一步都往上走，Δy/Δx大于0。”
他讲得慢，没用课本上的术语，反而用“楼梯”打比方，林清晏盯着那个标准的坐标系，忽然就懂了——原来她之前不是不会，是一开始的“尺子”就歪了。
“谢谢……”她小声说，拿起笔试着按他画的坐标系重新算，笔尖终于顺畅起来。
江屿川没催她，把手里的物理资料放在桌上，翻到其中一页，却没立刻看，眼睛时不时飘向她的草稿纸。
等林清晏算出正确结论，抬头想再道谢时，就见他正撕自己的错题本——一本封皮是深蓝色的笔记本，纸页很厚实，他撕了最上面一张空白纸，递过来：“以后卡壳的题，先写在这纸上，标上哪里不懂。”
林清晏接过纸，指尖碰到他的指尖，有点凉。
她把纸折了折，塞进练习册里，忽然想起什么，鼓起勇气说：“我……我语文还行，上次期末作文是年级第二，你要是语文作文需要改，我可以帮你看。”
她听夏萌说过，江屿川语文不错，但作文总扣“情感表达太生硬”的分。
江屿川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把刚翻开的物理资料合起来：“行啊。
明天下午自习课，你把写好的题带来这里，我帮你看数学；我把作文草稿带来，你帮我改。”
“好。”
林清晏用力点头，心里的石头忽然落了地——好像之前横在她面前的“数学难关”，因为这张空白纸和一句约定，变得没那么难了。
窗外的银杏树上飘下一片叶子，正好落在练习册上。
林清晏伸手把叶子捡起来，叶脉清晰，像江屿川画的坐标系。
她偷偷把叶子夹进练习册里，抬头时，见江屿川正收拾书包，他拎起那摞物理资料，说：“我要去给物理老师送资料，你慢慢写，别着急。”
“嗯。”
林清晏看着他走出自习区，首到脚步声消失，才拿起笔，在那张空白纸上写下今天卡壳的题，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这是她记历史笔记时的习惯，用小符号标注“己弄懂”的知识点，此刻这个太阳，是给“第一次有人帮她讲数学题”的纪念。
下午自习课，林清晏果然带着写好题的空白纸去了图书馆。
江屿川己经在老位置等着，手里拿着一张作文草稿，题目是《我的假期》。
两人没多话，她把空白纸递给他，他把作文草稿推过来，各自低头忙活——他用红笔在她的题上标注“定义域漏写”，她在他的作文里圈出“假期去科技馆”的段落，旁边写“可以加一句‘看到行星模型时，想起你说的宇宙规律’，更有情感”。
夕阳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张桌子上。
林清晏抬头时，正好看到江屿川在她的空白纸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坐标系，和早上画的一样标准。
她忍不住笑了笑，低头继续改作文，没发现江屿川也在看她——看她把作文里的生硬句子改得流畅，笔尖顿一下，又添个小笑脸符号，像株慢慢舒展开的小苗。
自习课结束的铃响了，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
走到图书馆门口，江屿川忽然说：“明天我带我的数学错题本过来，给你看我以前错的题，跟你现在的问题差不多。”
“好啊。”
林清晏点头，心里暖暖的。
她想起夹在练习册里的银杏叶，决定明天也带一片给江屿川——不是特意找的，就是路过银杏树时，刚好飘到她手里的那种。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路上碰到夏萌，她冲林清晏挤了挤眼睛，没多问。
林清晏知道，夏萌肯定看出她这两天总往图书馆跑，但她没打算解释——有些事，比如“有人帮她补数学，她帮别人改作文”，不用急着让所有人知道，只要她和江屿川心里清楚，这是属于他们俩的“互助约定”就好。
走到教室门口，江屿川把作文草稿拿回去，说：“你改的地方我晚上看看，明天再跟你说。”
“嗯，我也会看你标的数学题。”
林清晏说着，转身进了教室。
她回到座位，从练习册里拿出那片银杏叶，放在桌面上。
夕阳的光落在叶子上，叶脉的影子像一条小小的路——她想，也许数学这条路，她不用再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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