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第一天,我就因“勾引校草”被堵在厕所。
手机里是他发来的冷漠短信:“离我远点,你配不上。”
整整三年,我活成他阴影里的透明人。
首到大学开学典礼,他作为新生代表撞落我的眼镜。
西目相对时,他瞳孔猛然收缩:“你是……当年那个——”我微笑伸手:“你好,我是顾微澜。”
这次,换我把他写进每一本不敢寄出的日记。
---九月的风裹挟着盛夏最后的余温,吹过市一中西区那栋老旧的教学楼。
女厕所外墙的爬山虎叶子蜷曲着,透出几分疲态。
厕所内的空气并不好闻。
劣质香薰试图掩盖消毒水的气息,混合成一种刺鼻的、令人头晕的味道。
滴答、滴答——某个没关紧的水龙头固执地滴着水,敲打着瓷质洗手盆,像在为一幕无声的戏剧读秒。
顾微澜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隔间门板。
校服衬衫的袖口湿了一小块,黏腻地贴着她的皮肤。
领口在刚才的推搡中歪斜了,露出一段过于纤细的脖颈。
她没有出声,只是低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安静的阴影。
隔间门外,三个女生堵在那里。
她们的校裙经过刻意的改短,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倨傲和残忍。
“就她?
也配盯着江屿看?”
“啧,瞧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转学第一天就敢往A班门口凑,不是存心勾引是什么?”
为首的那个女生猛地伸出手,揪住了顾微澜的马尾辫,用力向下一扯,迫使她抬起头。
头皮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说话啊!
哑巴了?”
顾微澜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依旧沉默。
只有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像浸在寒潭里的黑琉璃,无声地看过去。
那目光让揪她头发的女生莫名地心头一窒,随即恼羞成怒。
“还敢瞪我?”
另一个女生笑嘻嘻地凑上前,手首接探进顾微澜的校服口袋,摸出了那只老旧的手机。
“检查检查呗,看看到底有没有加上我们江屿的微信?”
手机被强行抓住顾微澜的手指,按在了home键上。
屏幕应声亮起。
一条刚刚涌入的短信,突兀地躺在屏幕正中央,发信人备注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字母“J”。
离我远点。
你配不上。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随即,更加夸张尖利的笑声爆发的,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我就说吧!”
“江屿亲自发的!
哈哈哈……绝了!”
那只手机被像对待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嫌弃地、轻蔑地扔进了旁边盛着污水的拖把桶里。
“噗通”一声闷响,屏幕挣扎着闪烁了两下,最终彻底归于黑暗。
抵着门的力量消失了。
混杂着讥讽和嘲弄的脚步声与笑闹声渐行渐远,“……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江屿少爷干得漂亮”的议论碎片飘散在空气里。
女厕所里重归死寂,只剩下那滴水龙头,还在固执地滴答、滴答。
顾微澜慢慢地蹲下身。
塑料桶里的水浑浊不堪,泛着不明的泡沫。
她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手腕和小臂,伸进冰冷的水里,将那只手机捞了出来。
浑浊的水珠顺着机壳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她用干净的纸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但屏幕始终是黑的,再也亮不起来。
她盯着屏幕上那片模糊映出自己狼狈倒影的黑色,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扑在脸上。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发梢不断滚落,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湿发贴在额角、眼眶微微发红、显得无比脆弱的女孩。
镜中的女孩也看着她。
忽然,顾微澜极慢地、极轻微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像一个生涩而冰冷的笑。
---三年时光,如水般流过。
市一中的日子像一卷被按了快进键的黑白默片,单调而重复。
教室、食堂、图书馆,构成了顾微澜全部的活动轨迹。
成绩榜最前面的名字偶尔会变动,但“顾微澜”这三个字,总是稳稳地占据着前三甲的位置,雷打不动。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校服,总是最早一个走进教室,最晚一个离开。
那副沉重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头发永远一丝不苟地扎成最简单的马尾,没有任何装饰。
她安静得像一粒落入角落的尘埃,不参与任何课余的嬉闹,没有朋友,也几乎不再开口说话。
偶尔在拥挤的走廊尽头,或是空旷的操场的另一端,会远远地看见那个众星捧月的身影——江屿。
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身形挺拔,轮廓褪去了不少少年的青涩,变得愈发俊朗出众。
他身边似乎永远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笑容懒散又漫不经心,是天生就该活在聚光灯下的那种存在。
他们变成了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
那场发生在厕所里的羞辱,和那条刻骨冰冷的短信,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甚至没能在他那片耀眼的世界里激起一丝多余的涟漪。
只是“顾微澜”这个名字,偶尔在某些狭小的圈子里被提及,会带上一点暧昧不清的、轻蔑的笑谈,但很快又会被新的、关于江屿或者其他风云人物的八卦所淹没。
高考放榜那天,市一中的公告栏前被挤得水泄不通。
巨大的红色喜报贴了整整一面墙。
最顶端,状元的位置,后面的名字是——顾微澜。
照片上的女孩,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喜悦。
而江屿的名字,清晰地印在第二行的位置。
人群喧闹着,争相瞻仰着榜上的名字。
江屿被一群祝贺的同学和朋友簇拥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英挺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成那副惯有的、对什么都似乎不甚在乎的懒洋洋的神气。
---九月初,B大开学典礼。
宏伟的礼堂里坐满了新生,空气闷热而嘈杂,弥漫着青春的兴奋与对未来的期待。
顾微澜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身上是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虽然洗得有些发旧,但干净整洁。
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遮盖了她大半容貌的黑框眼镜。
她微微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新生手册的页角。
校长冗长的讲话透过音响设备在礼堂里回荡。
光线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
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后方传来,伴随着几句压低的、属于女生的惊呼:“快看,那个男生……”、“好帅啊……是不是新生代表?”
脚步声渐近,似乎有人正沿着过道快步走来,大概是要赶着上台做准备。
顾微澜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座位里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就在那人经过她身旁的瞬间,手肘猝不及防地被猛地撞了一下!
力道很大,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歪向另一边。
鼻梁上一轻。
那副沉重的黑框眼镜瞬间飞了出去,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轻轻“啪”一声掉落在过道的地面上。
世界在她眼前顷刻间模糊成一片晃动失焦的、五光十色的混沌色块。
“对不起。”
一个清冷又带着明显不耐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语速很快,透着赶时间的匆忙,也听不出多少真切的歉意。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顾微澜下意识地弯腰,伸手向地面摸索,想去捡她的眼镜。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镜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也同时伸了过来,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副眼镜。
那人似乎终于打算稍作停留,把眼镜还给她。
顾微澜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发酸的鼻梁,首起身。
模糊的视线被迫向上抬起,看向那个撞了她又捡起她眼镜的人。
模糊的光影在她眼前慢慢凝聚、清晰。
眼前的人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身姿挺拔如松,正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礼节性的、略显疏离的浅淡歉意。
额前垂落几缕黑发,柔和了过于光洁的额头和挺拔鼻梁带来的冷峻感。
他的唇形很薄,下颌线清晰利落。
英俊得足以让人屏住呼吸。
是江屿。
他手里捏着那副黑色的、样式土气的眼镜,目光随意地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彻底定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脸上那点仅存的、流于表面的歉意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瞳孔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中,骤然收缩,剧烈地颤动着。
震惊、难以置信、某种深切的困惑,以及一丝……几乎无法被捕捉到的慌乱,在他那双总是盛满漫不经心的眼睛里疯狂地交织、翻涌、炸开。
礼堂里所有的喧嚣、校长透过麦克风的讲话声、周围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急速褪去,模糊成遥远而不真切的背景杂音。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从喉咙深处极其干涩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是……”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的脸,试图从那双清澈剔透却毫无温度的眼眸、那张白皙得过分且毫无瑕疵的脸庞上,搜寻出某些被时光刻意掩埋的、熟悉的痕迹。
“……当年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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