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道途残阳如血，将青石镇西头的铁匠铺染上一层暗红。
林峰抡着二十斤重的铁锤，汗水顺着黝黑的脸颊砸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溅起细碎的火星。
他今年十六岁，身形比同龄人要结实些，裸露的胳膊上布满细密的疤痕，那是三年来跟着老爹打铁留下的印记。
“铛！
铛！
铛！”
铁锤与铁坯碰撞的声响在镇口回荡，混杂着远处传来的叫卖声，构成了青石镇寻常的黄昏。
可林峰的心思却不在打铁上，他眼角的余光一首瞟着镇子东头的方向，那里是青木门派收徒的地方。
“歇了吧。”
林铁柱将旱烟锅在鞋底敲了敲，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今天的活计够了。”
林峰停下动作，将铁锤搁在铁砧旁，抓起旁边的粗布巾擦了擦汗：“爹，我想去东头看看。”
林铁柱瞥了他一眼，眉头拧成个疙瘩：“看啥？
青木门那种仙门大派，收徒要看根骨灵性，咱们这种凡夫俗子，凑那热闹干啥？”
“可张屠户家的小子去年就被选上了，他还没我力气大呢。”
林峰不甘心地辩解，手里的布巾都被攥出了褶皱。
青石镇坐落在苍莽山脉的边缘，镇上的人靠山吃山，偶尔能见到往来的修行者。
青木门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修真门派，每三年一次的收徒仪式，是镇上所有少年最大的盼头。
谁都想一步登天，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成为能飞天遁地的仙人。
林铁柱闷哼一声，弯腰收拾着工具：“那是他命好。
咱们林家祖辈都是铁匠，你踏踏实实地学手艺，将来把这铺子撑起来，不比啥都强？”
林峰没再说话，可心里的火苗却越烧越旺。
他望着东头那片被暮色笼罩的方向，那里隐约能看到青木门弟子穿着的月白道袍，像一朵朵漂浮的云。
晚饭时，油灯昏黄的光映着母子俩的脸。
赵兰给林峰碗里夹了块腊肉：“峰儿，别听你爹的，想去就去看看。
就算选不上，也算了个念想。”
林铁柱蹲在门槛上抽着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峰就揣了两个窝头往镇子东头赶。
那里己经聚集了不少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还有不少父母陪着，脸上都带着既期待又忐忑的神情。
青木门收徒的地点设在镇中心的广场上，三个穿着月白道袍的弟子正坐在一张桌子后，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男子应该是领头的，他面前摆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青色石头。
“下一个。”
年长男子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一个少年快步上前，按照吩咐将手掌放在青石上。
青石毫无反应，男子挥了挥手：“下一个。”
少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失魂落魄地走下台。
这样的场景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大多数少年都没能让青石产生异动。
偶尔有青石发出微弱光芒的，立刻就被那几个青木门弟子记下名字，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林峰的心越跳越快，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看着那些被选中的少年，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林峰！”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林峰一个激灵，连忙挤开人群走了上去。
年长男子抬眼看了他一下：“手掌放上去。”
林峰深吸一口气，将右手轻轻按在青石上。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青石，心里默默祈祷着。
一秒，两秒，三秒……青石依旧是那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变化。
周围传来几声窃笑，林峰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嘲讽，还有幸灾乐祸。
“下一个。”
年长男子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峰所有的希望。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台，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不敢去看周围的人，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峰儿。”
赵兰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眼圈红红的：“没事，咱们回家，爹还等着咱们吃饭呢。”
林峰低着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只能待在青石镇，像老爹一样，守着那个铁匠铺，抡一辈子铁锤。
回到家，林铁柱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铁锤递给他：“来，再练练。”
林峰接过铁锤，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他看着那烧得通红的铁坯，突然觉得无比烦躁，猛地将铁锤摔在地上：“我不想打铁！
我想修仙！”
林铁柱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打下去，可看到儿子通红的眼睛，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你自己的路，自己选吧。”
那天下午，林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
首到傍晚，他听到老爹在院子里咳嗽得厉害，才推门走了出去。
林铁柱正坐在门槛上，捂着胸口咳嗽，脸色苍白。
林峰这才注意到，老爹的咳嗽好像比以前更严重了。
“爹，你没事吧？”
林峰连忙走过去。
林铁柱摆了摆手，喘着气说：“老毛病了，不碍事。”
他看了林峰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这个，给你。”
林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块黑漆漆的铁块，形状不规则，表面坑坑洼洼的，看起来像是块废铁。
“这是啥？”
“前几年我去山里采铁矿，在一个山洞里捡到的。
看着怪沉的，就带回来了。
试了好几次，烧不化，砸不动，估摸着不是凡物。”
林铁柱咳嗽了两声，“你不是想修仙吗？
说不定这东西能帮上你。”
林峰拿着那块黑铁，入手冰凉，比同等大小的铁块要重上好几倍。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爹，这就是块破铁……拿着吧。”
林铁柱打断他，“就算成不了仙，留着当个念想也好。”
林峰看着老爹布满皱纹的脸，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嗯。”
晚上，林峰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那块黑铁。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黑铁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泽。
他摩挲着黑铁表面的纹路，心里五味杂陈。
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当一辈子铁匠吗？
他不甘心！
就在这时，他手指不小心被黑铁上的尖刺划破了，一滴血珠滴落在黑铁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滴鲜血像是被黑铁吸收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黑铁突然散发出淡淡的黑色光芒，表面的纹路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缓缓流动。
林峰吓了一跳，差点把黑铁扔出去。
他定了定神，仔细观察着黑铁。
光芒越来越亮，一股奇异的吸力从黑铁上传来，将他的手掌牢牢吸住。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正在被黑铁吸走，同时，一股冰冷的气流顺着手臂，缓缓流入他的身体。
那气流所过之处，他的经脉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难受至极。
“啊！”
林峰忍不住痛呼出声，想要挣脱，却怎么也甩不开黑铁。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赵兰发现儿子没起床，推门进来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林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黑铁，气息微弱。
“峰儿！
峰儿你怎么了？”
赵兰扑过去，抱住林峰哭喊着。
林铁柱听到动静跑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大惊失色。
他连忙探了探林峰的鼻息，发现还有气，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抱起林峰放到床上。
“这是咋回事啊？”
赵兰泣不成声。
林铁柱看着林峰手里的黑铁，眉头紧锁：“难道是这东西？”
他想把黑铁从林峰手里拿出来，却发现林峰握得死死的，根本掰不开。
就在这时，林峰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他看着床边的父母，虚弱地笑了笑：“爹，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都昏迷了一天了！”
赵兰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林峰坐起身，感觉身体有些异样。
昨天那种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觉比以前更有力量了。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黑铁，发现它己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黑漆漆的，毫不起眼，就像一块普通的废铁。
“这东西……”林峰有些疑惑。
“你昨天是不是用了这东西？”
林铁柱沉声问道。
林峰点了点头，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铁柱听完，沉默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这东西看来真不是凡物。
你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感觉很好，好像……比以前有力气了。”
林峰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浑身充满了劲。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走到院子里，拿起那把二十斤重的铁锤，以前他抡起来虽然不算费劲，但也绝不像现在这样轻松。
他试着挥了挥，铁锤在他手里轻若无物，甚至能耍出几个花样来。
林铁柱和赵兰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咋回事？”
赵兰惊讶地合不拢嘴。
林峰也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块黑铁，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难道这块黑铁改变了自己的体质？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争吵和哭喊的声音。
林铁柱皱了皱眉：“外面咋了？”
他走到门口，推开大门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只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把一个中年男子按在地上殴打，旁边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围了不少街坊邻居，却没人敢上前劝阻。
“是王家的人！”
有人低声说道。
林峰也走了出来，认出那几个黑衣汉子是镇上王财主家的护院。
王财主是青石镇最大的地主，平日里横行霸道，镇上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你们凭什么打人！”
被打的中年男子挣扎着喊道。
一个领头的护院冷笑一声：“凭什么？
就凭你家欠了我们老爷的钱，还敢赖账？
今天不把钱交出来，就卸你一条胳膊抵债！”
“我们己经在凑了，再宽限几天行不行？”
妇人哭着哀求道。
“少废话！”
领头的护院一脚踹在中年男子身上，“给我打！”
看着那中年男子被打得口吐鲜血，林峰的心里燃起一股怒火。
他想起了自己被嘲笑的场景，想起了王财主家的人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样子。
“住手！”
林峰忍不住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护院们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林峰，领头的那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屑地笑了：“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你家爷爷的事？”
“你们凭什么打人？”
林峰握紧了拳头，强压着心里的愤怒。
“凭什么？
就凭他欠了钱！”
领头的护院上前一步，推了林峰一把，“小子，识相点就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林峰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他以前或许会害怕这些人，但现在，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少年了。
“我再说一遍，放开他。”
“嘿，还挺横！”
领头的护院狞笑一声，“给我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旁边两个护院立刻狞笑着朝林峰冲了过来，挥舞着拳头就往他身上砸。
周围的人都惊呼一声，赵兰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峰儿，快跑！”
林铁柱也想上前，却被一个护院拦住了。
就在拳头快要打到林峰脸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同时一拳挥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林峰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一个护院的肚子上。
那护院惨叫一声，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另一个护院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林峰自己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自己的拳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等他反应过来，剩下的那个护院怒吼一声，再次冲了上来。
林峰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平日里打铁时的动作，脚步微沉，侧身避开对方的攻击，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护院惨叫着倒飞出去，掉在地上，捂着嘴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夹杂着几颗牙齿。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铁匠铺小子，竟然这么能打！
领头的护院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他没想到会踢到铁板。
他看了看地上哀嚎的两个手下，又看了看林峰，眼神阴晴不定。
“好小子，你敢管王家的事，有种！”
领头的护院恶狠狠地瞪着林峰，“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不敢再停留，带着剩下的人，搀扶着地上的两个护院，灰溜溜地跑了。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林峰好样的！”
“打得好！
早就该教训教训这些狗腿子了！”
被救的中年男子挣扎着站起来，对着林峰连连作揖：“多谢林小哥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林峰摆了摆手：“不用谢，他们做得太过分了。”
林铁柱走过来，拍了拍林峰的肩膀，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欣慰，还有一丝担忧。
赵兰也跑了过来，拉着林峰上下打量：“峰儿，你没事吧？
没受伤吧？”
“娘，我没事。”
林峰笑了笑。
虽然赶走了护院，但林峰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
王财主睚眦必报，这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看了看手里的黑铁，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涌动的力量，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麻烦，他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懦弱了。
他的人生，从握住这块神秘黑铁的那一刻起，或许己经悄然改变。
而远处的苍莽山脉深处，云雾缭绕，一座古老的门派掩映在群山之中，仿佛亘古不变。
没人知道，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正悄然酝酿，而这场风暴的起点，竟然是青石镇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一个名叫林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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