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看着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场为期一年的交易,或许远比她想象的,要凶险得多。### **第三章:一纸契约,各取所需**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老旧公寓楼狭窄的窗户,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苏晚星一夜未眠。
那份签下她名字的协议,和那张代表着一千万巨款的支票,正静静地躺在她那张破旧的书桌上,显得如此不真实。她的人生,就像一辆失控的列车,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扳回了一条金碧辉煌却通往未知的轨道。
“叮咚——”
门铃声准时在上午九点响起。
苏晚星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身精英范的秦漠。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保镖,气场强大,与这栋破旧的居民楼格格不入,引得邻居纷纷探头张望。
“苏小姐,早上好。我是来接您去云顶庄园的。”秦漠的表情依旧专业,但眼神里却比昨晚多了一丝复杂的好奇。
“谢谢。”苏晚星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
她的“家”很小,一室一厅,陈设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秦漠的目光扫过,在看到墙上那张已经泛黄的、一个中年儒雅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时,停留了片刻。
“我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箱子。”苏晚星指了指墙角那个半旧的行李箱。
秦漠愣住了。他预想过各种情况,甚至准备好了专业的搬家团队,却没想到她所谓的“全部家当”,竟真的只有一个箱子。
一名保镖上前,轻松地拎起箱子,却因为用力过猛而踉跄了一下。箱子出乎意料的沉。
“里面都是书。”苏晚星轻声解释道。
秦漠再次看向她,这个女人身上充满了矛盾。明明是为了钱才签下那份协议,可她最珍视的,似乎又不是那些可以用钱买到的东西。
从老旧的城区到云城山顶的富人区,窗外的景色仿佛电影快进般飞速切换。当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驶入云顶庄园时,苏晚星才真正体会到傅斯年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财富和权势。
庄园坐落在半山腰,占地广阔,主建筑是一座现代风格的玻璃别墅,设计极简却处处透着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将山景与海景尽收眼底,宛如一座悬浮在云端的宫殿。
管家带着一众佣人早已恭敬地等候在门口。
“欢迎您,苏小姐。”为首的老管家林叔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不失分寸。
“这是林叔,庄园的总管家。以后您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他。”秦漠在一旁介绍。
苏晚星礼貌地点了点头:“林叔您好。”
走进别墅,奢华的内饰和极简的冷色调设计,都彰显着主人那不容置喙的品味和疏离的性格。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精准、冰冷、毫无烟火气的艺术馆。
“傅总为您准备了衣帽间和造型团队,他们会为您打理好今晚参加家宴的一切。”秦漠领着她走向二楼。
推开一间房门,苏晚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住了。那是一个比她整个公寓还要大的衣帽间,里面挂满了当季最新的高定礼服、套装,珠宝首饰在灯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宛如一个小型奢侈品博物馆。
七八个专业人士组成的造型团队立刻围了上来,热情地介绍着各种方案。
“苏小姐,这款香奈儿的经典小黑裙最能衬托您清冷的气质。”
“不,我觉得这件迪奥的星空裙更适合晚宴的场合,灵动又不失贵气。”
傅斯年这是想把她包装成一个符合他身份的、完美的“傅太太”人偶。
苏晚星在众人的簇拥下,目光却越过那些华美的服饰,最终落在角落里一套最不起眼的米白色小香风套装上。那套衣服剪裁利落,设计简约,既得体又不至于过分张扬。
“就那件吧。”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造型师愣了一下,委婉地提醒:“苏小姐,那套……是不是太素净了些?今晚是您第一次见傅家的长辈,恐怕……”
“就它。”苏晚星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不是去选美的,而是去执行一场交易。她要的不是惊艳四座,而是恰如其分。她需要扮演的是傅斯年的“妻子”,而不是他的“花瓶”。
最终,造型团队只能遵从她的意愿。
当苏晚星换好衣服,化着淡雅的妆容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连秦漠都不得不承认,她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套简约的套装被她清丽脱俗的气质衬托得恰到好处,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又不失那份骨子里的疏离与聪慧,像一株幽谷里的兰花,静静绽放,无需浓墨重彩,自成风景。
傅斯年是在下午回到庄园的。他踏入客厅时,苏晚星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犯罪心理学侧写》,看得十分专注,连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她身上那股干净温暖的气息,让这个冰冷的、只属于他的空间,第一次有了一丝“人”的味道。
傅斯年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他看着她,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侧脸轮廓在他眼中依旧是那样的清晰,像一道精准的刻线,将她与周围模糊的一切彻底分割开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烦躁了十多年的世界,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锚点。
“咳。”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晚星猛地回神,抬头看到他,立刻合上书站了起来:“傅总。”
“准备得怎么样了?”傅斯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对她的着装选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还好。”
“‘还好’可不够。”傅斯年说着,将一份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丢在茶几上,“这是傅家主要成员的资料,晚上之前,全部记熟,不许出任何差错。”
苏晚星拿起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十几个人物的详细资料,从傅老爷子到旁系的叔伯婶婶、堂兄堂妹,每个人的生平、性格、爱好、投资领域、甚至是近期动态,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堪比一份商业尽调报告。
“傅总,这会不会太……”秦漠在一旁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这么厚的资料,一下午的时间怎么可能记得完?
傅斯年却只是看着苏晚星,他想看看,这个敢跟他谈判的女人,极限在哪里。
傅斯年坐在沙发上,处理着公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以为,那个女人至少要到晚宴前才可能硬着头皮下来告诉他“记不住”。
然而,仅仅一个小时后,苏晚星就拿着那份文件袋,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将文件袋放回茶几上,动作很轻。
傅斯年头也不抬,冷声道:“记不住就多看几遍,不要指望我会帮你解围。”
“我看完了。”苏晚星说。
傅斯年处理文件的手一顿,终于抬起头,墨色的眸子里带着审视:“看完了,和记住了,是两回事。”
苏晚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始缓缓开口:
“傅老爷子,傅振国,七十八岁,酷爱围棋与书法,尤喜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性格说一不二,最重规矩。名下持有傅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原始股,是除您之外最大的个人股东。”
“您的二叔傅建安,五十五岁,在集团负责海外地产业务,野心勃勃。他的妻子,您的二婶李婉,出身书香门第,笑里藏刀。他们的儿子傅逸辰,二十六岁,纨绔子弟,最近正和一个三线小明星打得火热。”
“您的姑姑傅明月,五十二岁,离异,掌管集团的慈善基金会。她……”
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AI,将资料上的信息精准无误地一一道来,甚至连每个人最近一次的公开露面、发表的言论都记得分毫不差。
秦漠站在一旁,已经彻底惊呆了。这……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大脑吗?这简直就是一台行走的人形服务器!
傅斯年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黑眸紧紧地锁着她。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惊讶于她的记忆力,那么接下来苏晚星的话,则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震惊。
“……资料很全,但有个地方很有趣。”苏晚星的语调微微一变,带上了一丝分析的意味,“资料显示,您的二婶李婉,在公开场合的形象一直温婉保守,但她私人账户过去三年的投资组合,却显示出极高的风险偏好,尤其是在新兴的生物科技领域,有几笔投资的金额和时机,都与傅氏集团的死对头——陆氏集团的项目高度重合。这不符合她的性格画像,也不符合她的利益立场。”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直视着傅斯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针见血地指出:“除非,这个账户只是一个幌子,背后另有其人。或者,她和陆家,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傅斯年看着她,眼神变了。那不再是看一个“识别码”或者“交易对象”的眼神,而是像一头猛狮,在审视一个与自己同样敏锐、甚至更胜一筹的同类。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仅凭一份枯燥的资料,就嗅出这背后暗藏的汹涌。这是他花了很长时间,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查到的一丝线索,却被她在一个小时之内,轻描淡写地洞穿了。
这个女人,绝不仅仅是记忆力好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傅斯年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探究。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跳,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知道自己刚才有些锋芒毕露了。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轻声回答:“一个……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把所有事情都记在脑子里的人。”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却又合情合理。一个背负着巨额债务、父亲重病在床的人,精于算计、过目不忘,似乎也说得过去。
傅斯年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再追问。他缓缓靠回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很好。”他说,“看来今晚的家宴,会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傍晚时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驶出云顶庄园,朝着傅家老宅的方向开去。
车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苏晚星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正一遍遍地预演着即将到来的“战役”。
“我爷爷是个老狐狸,”傅斯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在他面前,收起你那些小聪明。有时候,最真诚的姿态,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苏晚星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是在……提点她?
傅斯年的侧脸线条冷硬,目光直视着前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晚星心中微动,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车辆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一座庄重威严的中式大宅门前。朱红色的大门上,两尊石狮子栩栩如生,透着百年望族的底蕴与威严。
车门被拉开,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了进来。
傅斯年率先下车,然后,他朝车内的苏晚星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苏晚星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住。那份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竟让她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安稳。
当她站定在他身边,挽上他手臂的那一刻,她知道,从踏入这扇大门开始,她苏晚星的身份便只有一个——傅斯年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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