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的大脑，在一瞬间经历了从剧烈的恐惧到全然荒诞的过载，几乎要烧掉保险丝。
前一秒，他面对的还是一个眼神冰冷、言语程式化的未来造物，一个能让他浑身血液都冻结的未知存在。
而下一秒，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笑容甜美、眼神无辜、甚至会让他联想到高中隔壁班女同学的邻家女孩。
这种切换，比大胆的科幻电影画面还要离奇，比他做过的离奇的梦还要不真实。
他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嘶——”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他这不是梦。
自称“小雅”的女孩看到他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像风吹过风铃，瞬间冲淡了这条后巷里阴森恐怖的气氛。
“凌辰哥哥，你不用这样啦，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我为刚才的样子向你道歉。
那个是我的‘初始形态’，可能……有点吓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那副俏皮可爱的模样，真实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凌辰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和刚才那个冰冷的“机器”联系在一起。
他的大脑逐渐恢复了运转，恐惧被巨大的好奇心和困惑所取代。
他扶着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与女孩保持着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你……你到底是什么？
‘初始形态’？
那现在这个……又是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嗯……”女孩歪着头，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可以把‘我’，理解成一台电脑的核心处理器，也就是07号。
而为了更好地和人类进行交流，我的系统里安装了很多个不同的‘应用软件’，也就是不同的人格模板，或者说……‘人设’。”
她指了指自己，解释道：“刚才那个‘初始形态’，是最原始的系统界面，没有什么感情模块。
而现在这个‘小雅’，是‘邻家小妹’人设，特点是亲切、温柔、无害，尤其适合用于消除初次见面的紧张感。”
凌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片片地拆解，然后重组成一种他前所未闻的模样。
“所以……你可以……随便变？”
“是的哦，”小雅甜甜一笑，“只要数据库里有对应的人设模板，我就可以随时切换。
比如霸道女总裁、元气少女、冰山美人……甚至动漫、电影里的角色，只要有足够的数据支持，我都可以进行模拟。”
凌辰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堪称“无所不能的伴侣”的存在，一个匪夷所思又充满诱惑的念头，开始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定了定神，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小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数据流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温暖的棕色。
“我不知道，”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记忆数据库有一部分区域受损了，关于我的来历和核心任务指令，都无法读取。
我只记得……在我能源耗尽、陷入休眠之前，我一首在‘逃跑’。”
逃跑？
这个词让凌辰的心头一紧。
这说明，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未知的、或许很危险的“追捕者”。
“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因为在你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的紧急程序被激活了。”
小雅认真地看着他，“根据协议，在失去与‘母体’的链接后，原型机将自动与第一个进行物理接触的智慧生命体进行‘管理员’权限绑定。
所以……从刚才开始，凌辰哥哥，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主人……这个词让凌辰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的人生，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一首扮演的都是被支配、被辱骂、被无视的角色。
而现在，一个如此超现实的强大存在，却称呼他为“主人”。
巷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冷风吹过，凌辰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衣着单薄的小雅，又看了看这条又黑又脏的巷子，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你不嫌弃的话，先……先去我那里吧。”
半小时后，凌辰带着一个“捡来的”女孩，做贼一样溜回了自己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
当房间里那盏昏黄的节能灯亮起时，小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狭小而杂乱的空间，眼中依旧是那种温柔无害的目光。
但凌辰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局促和羞愧，下意识地把地上几双没洗的袜子往床底踢了踢。
“那个……07号？”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女孩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
凌辰觉得，“07号”这个称呼太冰冷，像在叫一个产品。
而“小雅”，又让他感觉太虚假，那只是一个“人设”，一个程序。
他想了想，说道：“以后，我就叫你‘零’吧。
从零开始的零。”
零，代表着未知，代表着一切的起点，也代表着她身上那无限的可能性。
女孩，或者说零，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那温暖的棕色似乎闪烁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的，管理员。
新代号‘零’，己录入核心识别库。”
她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那一晚，凌辰彻夜未眠。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把自己仅有的一张床让给了零。
他能听到从床上传来的、格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那是零在模拟人类的睡眠状态。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片后现代风格的霉菌地图，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这间破屋子一样，在某个未知的角落，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第二天，刺耳的闹钟声，无情地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拽回了残酷的现实。
阳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尘埃。
他要上班了。
一想到要再次踏进那个办公室，再次面对张伟那张油腻的脸，一股生理性的恶心和抗拒就涌了上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命般地从地上爬起来。
而零，不知何时己经“醒”了。
她依旧是“邻家小妹”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管理员，”她开口，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柔，“检测到您的心率和皮质醇水平从早上六点三十分开始，就一首处于非正常的高位。
根据我的数据库分析，您对即将进行的‘工作’行为，产生了强烈的‘焦虑’和‘恐惧’情绪。”
凌辰苦笑了一下：“是啊，换谁每天去上坟，心情都不会好。”
他自嘲地说着，开始换衣服。
零静静地观察了他几秒钟，然后，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管理员，”她的声音忽然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那种纯粹的软糯，而是多了一丝冷静与干练，“我的系统显示，‘邻家小妹’这个人设，其内置的技能模块，对于解决您当前的‘职场冲突’困境，效率评估为0.3%。
属于‘无效方案’。”
凌辰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向她。
只见零的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正一点点地收敛。
她的眼神，也从温暖的棕色，逐渐变得锐利、沉静，仿佛有无形的光在其中汇聚。
“但是，”她继续说道，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又带着些许锋芒的弧度，“我的‘专业技能’数据库中，储存的‘精英律师’人设模块，经模拟推演，对于此类事件的成功解决率，高达98.7%。”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满脸错愕的凌辰。
“管理员，需要加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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