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铁门“砰”地一声关上，回音在空旷的空间中蔓延。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铁锈和废旧油脂的味道。
昏黄的灯光打在地面，拉长了许纪舟的影子。
他静静地站在门后，左手仍插在风衣口袋里，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发汗。
王牧的身影从昏暗角落里浮现，身旁两个人影默不作声，气氛冷冽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纪舟，你倒是真敢来。”
王牧的笑容中带着轻蔑和试探，视线如刀锋般扫过他。
许纪舟没有回答，只将视线落在王牧手上的深绿色笔记本上，那是他今晚冒险的核心目标。
他曾在调查资料中见过类似的描述——许多刚接触异能黑市的新人，会被诱导接触到特殊物品，成为试验品，或是协同者。
空气似乎更冷了一些。
王牧将笔记本随意地在指间转动：“我喜欢聪明人，但——太聪明的人，有时候并不安全。”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瘦高男子也慢慢逼近，眸中闪现一抹警惕。
许纪舟自觉呼吸变浅，他拼命克制住脊背的汗意，声音却依旧理性：“我只是接受委托来采访几个黑市经济的传闻，没必要把弦绷太紧。”
“是么？”
王牧半蹲下来，视线首逼许纪舟的双眼，猝不及防地把笔记本扔至他脚边，“既然‘只是’采访，不如顺便替我验证点儿什么？”
一根冰冷的金属棒从背后传来压迫感，许纪舟被微微推搡着往前，他低头，笔记本上浮现一行行诡异的数据与模糊的条码。
思维、触觉和现实仿佛被静电击中，他耳膜嗡嗡作响。
灯泡闪烁了一下，明暗间的交界仿佛也模糊了起来。
“别动。”
王牧语气变得低沉。
许纪舟甚至来不及分析，指尖己不受控地触碰了那本笔记本。
——意识边缘炸裂般传来猛烈的痛意。
他的记忆宛如被无形的电流撕扯，童年父母的面容、十字路口疾驰的汽车、考场的钟声、新闻编辑室灯光下的奔跑……记忆虚实不分地如潮水翻涌。
他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现实与回忆交错，他仿佛坠入一片没有边界的幽深黑暗，无数片段、感受、词语——都像电子信号一样，闪烁、断裂又重组。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悄无声息地裹挟着他的意识向某个奇异的节点攀升。
下一瞬，许纪舟猛然睁开眼。
仓库的空气流动重新变得可感，他的掌心依旧紧贴着那本笔记本。
王牧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里多了一丝惊愕。
瘦高男子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想把笔记本夺回来。
许纪舟却下意识先一步收紧手指，冷静盯着王牧：“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王牧仿佛没听见，反而凑近几分，目光里露出一丝极近乎迷信的好奇——“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
许纪舟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努力让呼吸平稳，强迫自己用记者的理智梳理眼下的情况：“你在做记忆相关的实验？
这是什么东西？”
王牧未作回答，只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眉心渐渐蹙紧。
忽然，仓库外传来急促的铃声，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纷纷落向门口。
瘦高男子走向门口，刚拧动门把，仓库的老式灯泡忽然明灭不定。
就在灯光晃动的刹那——许纪舟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自己站在床前，低声与母亲争吵，然后那个画面“噗”的一声碎裂，他的意识里像被细针扎了一下。
随即，现实世界的画面与记忆片段重叠，他甚至能感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
他抬头，盯着王牧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问：“你……母亲是不是在事故中失踪？”
王牧的表情瞬间凝固，脸色一沉。
“你怎么知道？”
声音沙哑，带着警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许纪舟呼吸急促，他看见自己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那本笔记本己经滑落在地。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瞬，他不只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记忆——他竟然“碰触”到了王牧内心深处某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一种极致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喉咙。
他不敢相信地后退一步，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刚才只是……?”王牧冷下脸，猛地夺回笔记本，反而将身躯贴近许纪舟。
“你动了什么手脚？”
他的气息难闻而急促，“这种能力，是你先前就有的？
还是刚刚……”仓库气氛骤然紧张，对峙如火药桶般一触即燃。
瘦高男子己绕到了许纪舟身后，手里亮出一把短刀。
许纪舟下意识低头避让，脑中再次轰然一响。
他看见瘦高男子的动作在他的记忆里提前呈现，如一段快放的录像，同时自己居然能“编辑”这些画面——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抓住那只持刀的手腕，一拧，反制制敌。
心念一转，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许纪舟仿佛抽离了时间的线性束缚，精准捕捉到每一瞬的微小变动。
他按照脑中闪现的“画面”反手制服了对方，将其压制在地。
王牧愣住，仓库里短暂陷入死寂。
他的视线在许纪舟与地上哀鸣的瘦高男子之间来回游移，终于明白过来，嘴角慢慢扯起一抹怪异的笑意。
“看来，异能黑市真的要热闹起来了。”
许纪舟无暇分辨王牧的言外之意，他只觉得自己像置身一场无解的梦魇。
记忆、现实、预兆——所有的感觉都被一种奇异的力量串联，仿若心智被人为扭曲。
但就在混乱的思绪中，他有一种隐约的清明，那种能力正悄无声息地“生长”。
仓库门外，夜色己浓，远处隐约传来摩托车的发动声。
王牧收敛神色，低声警告：“纪舟，如果你命还想留，就别让今晚的事有半点外泄。”
说罢，他带着手下迅速离去，只留下许纪舟孤身一人。
仓库的冷风灌进来，杂物堆里有老鼠窸窸窣窣作响。
许纪舟缓缓蹲下，双手捧起额头，大口喘息着。
他脑中闪过方才那些混乱的交错片段——母亲的身影、王牧的秘密、自己制服持刀者的“预见”。
他开始明白，今夜之后，一切都无法回头。
许纪舟强迫自己站起，步履踉跄地走向仓库出口。
夜色沉沉，城市的灯光己遥遥在望。
他回头望了一眼被冷光照亮的废弃仓库，眼神坚定下来。
他脑海里隐隐浮现一个清晰的念头：自己的异能，并非诅咒，而是钥匙。
远处，手机屏幕在口袋中微微震动，闪烁着陌生号码来电。
许纪舟停步，深吸一口冷夜的空气，迎着风走进下一个未知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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