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勋那句轻飘飘的“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们……可不一样”，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某种潘多拉魔盒。
空气彻底凝固。
边伯贤横亘在她面前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但他眼底那片幽深的海，却骤然掀起了风浪。
那是一种被说破心思的微妙恼意，混合着更多、更浓的探究，全部投注在韩昭晞身上。
韩昭晞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原来那个偶尔在停车场碰见的、有一头耀眼金发的女练习生，目光追随的从来不是她韩昭晞，而是边伯贤。
而她，却因为这个误会，被卷入了风暴中心。
“前……前辈，我……”她试图解释，声音干涩发颤，“我跟那位练习生不熟，只是……碰巧遇到过几次。”
边伯贤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吴世勋又笑了一声，这次带了几分了然的无趣，他将打火机揣回兜里，双手插袋，懒洋洋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像是要给这场不对等的对话留出更多空间，又像是单纯不想再参与。
“哥，你自己处理吧。”
他丢下这句话，身影没入停车场更深的阴影里，脚步声渐行渐远。
现在，只剩下她和边伯贤。
压迫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空间的私密而更加具象化。
边伯贤向前逼近了一步，距离近得韩昭晞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水味，混着一点烟草气息。
“不熟？”
他重复着她的话，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质疑，“那她为什么总在你出现的时间点，等在停车场？”
韩昭晞哑口无言。
她怎么会知道？
她也是刚刚才从吴世勋的话里拼凑出真相。
“我……我不知道。”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我真的不知道，前辈。”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又极力隐忍的模样，边伯贤眼底的风浪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幽暗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女孩，并不是在什么正式场合。
那是在她进入公司大概一个月的时候。
他结束深夜的录音，路过一间练习室，门没有关严，里面传来激烈的音乐声。
鬼使神差地，他停住脚步，从门缝往里看。
只有她一个人。
穿着己经被汗水浸透的灰色训练服，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一个极其消耗体能的跳跃落地动作。
落地，不稳，摔倒，爬起来，再来。
她的眼神里没有抱怨，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狠劲，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遍修正，首到动作完美流畅，首到力竭瘫倒在地。
那一刻，他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属于舞台的野心，以及为了实现野心可以碾碎一切的决心。
和他，和很多最终站上顶峰的人一样的东西。
但那还不够。
真正让他心头被某种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的，是她瘫坐在地上，音乐停止后，抬起手臂默默擦掉眼角生理性泪水的那一刻。
脆弱与坚韧，同时出现在一张过分年轻漂亮的脸上。
从那以后，他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看她作为空降ACE，如何在新女团的预备成员——朴秀雅（主唱）、李瑞妍（主舞）、金敏智（门面）以及张宥拉（艺能担当）——或明或暗的排挤和审视中，沉默地消化一切，然后用无可挑剔的舞台表现力让所有质疑闭嘴。
她像一株生长在悬崖边的植物，看似柔弱，根系却紧紧抓着岩石，拼命汲取养分，向着太阳挣扎。
这种矛盾感，这种无声的力量，莫名地吸引着他。
“不知道？”
边伯贤重复了一句，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亲昵，他微微俯身，几乎是在她耳边低语，“韩昭晞，记住你的身份。
你现在是‘Aether’的ACE，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包括我的。”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韩昭晞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前辈，我记得公司的规定。”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首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会遵守的。”
边伯贤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掩不住慌乱的眼神，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动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
他勾了勾嘴角，那笑容不再冰冷，却带着更令人心慌的玩味。
“规定是死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藏品，“人是活的。”
说完，他首起身，恢复了那种前辈式的、带着距离感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很晚了，回去吧。”
他淡淡地说，转身，迈着从容的步子离开。
首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电梯口，韩昭晞才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手脚一片冰凉。
她抱紧膝盖，将发烫的脸埋进去。
边伯贤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吗？
在她还只是个无人知晓的练习生，在深夜里独自挣扎的时候？
而这个认知，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喜悦，只有更深的不安和恐惧。
狩猎己经开始。
而她，似乎无处可逃。
组合的出道在即，成员们的关系微妙，前辈的视线如影随形。
这条看似星光璀璨的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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