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前夜与小满的“生意经”九月的风，己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筒子楼斑驳的墙皮，吹过晾衣绳上飘荡的工装，也吹进了林家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今晚，整个家的气氛都格外凝重——明天，是姐姐林大满初一的第一次月考。
“大满，别学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妈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走进来，轻声劝道。
姐姐趴在小木桌上，头也不抬：“妈，我还有两道数学题没弄明白，李老师说，这次月考成绩要记入档案，影响以后分班。”
我悄悄走过去，看见她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像蚂蚁爬满纸页。
她的铅笔己经磨得短短的，手指上还沾着铅灰。
那支钢笔，是爸爸省下三个月烟钱给她买的“英雄牌”，她舍不得用，只在写作文时才拿出来。
“姐，我帮你看看？”
我踮起脚，把头凑过去。
姐姐终于抬头，看着我这个“突然开窍”的妹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
你能看懂初一的题？”
“我……我试试。”
我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把现代初中数学知识过了一遍。
题目是道应用题：一辆汽车从甲地开往乙地，每小时行40公里，3小时后还差60公里到达……我一眼看出解法，却故意放慢语速：“我们可以先算它3小时走了多少路，40乘3是120公里，再加上剩下的60公里，所以总路程是180公里。”
姐姐愣住了：“你……你怎么算得这么快？”
“我……我昨天听爸爸讲过类似的题。”
我含糊带过，心里却暗笑——现代社会的数学，可不是白学的。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小满，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我拉着她的手：“姐，你一定能考第一。
等你考上重点高中，我还要帮你攒钱买参考书。”
她眼眶一热，轻轻抱住我：“谢谢你，小满。”
可就在这时，爸爸从里屋走出来，皱着眉：“大满，别学了，早点睡。
明天考不好也没关系，咱家不指望你当状元。”
姐姐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心头一紧——爸爸不是不爱姐姐，而是现实压得他不敢抱希望。
“爸，”我鼓起勇气，“姐姐很努力，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我们……我们可以想办法。”
爸爸看着我，这个曾经挑食、尿床、见人就躲的小女儿，如今却眼神坚定，语气沉稳，竟让他一时语塞。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他喃喃道。
“因为我长大了。”
我仰起脸，“我想让咱们家，不止有稀饭和酱油，还有书、有笔、有希望。”
屋内一片寂静。
妈妈悄悄抹了抹眼角。
第二天清晨，我有了个主意。
我翻出爸爸废弃的旧收音机，那是他年轻时买的“红灯牌”，早就坏了，一首搁在角落吃灰。
我拆开外壳，用现代电子知识检查线路，发现只是个电容老化，焊一下就好。
“小满，你干嘛呢？”
陈阳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蹲在我旁边，眼睛亮亮的。
“修收音机。”
我头也不抬，“修好了，能听广播，还能卖钱。”
“卖钱？”
他瞪大眼，“你能修好？”
“不信？”
我笑了笑，焊好最后一根线，按下开关——“沙沙”两声后，广播里传出了《新闻和报纸摘要》的声音。
“哇！
你真修好了！”
陈阳惊得跳起来，“我爹的收音机也坏了，你能修吗？”
“当然。”
我拍拍手，“不过……得收五毛钱修理费。”
“五毛？！”
他瞪大眼，“那我得回家问问。”
“去吧。”
我笑着，“顺便告诉别人，林家小满，专业修收音机，修不好不收钱。”
——我的“创业线”，就这样悄悄开始了。
中午，新角色登场。
一个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的男孩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停在院门口，车铃“叮铃铃”地响。
他梳着三七分头，手腕上戴着块上海牌手表，一看就是“厂长家的少爷”——陈建国。
“听说你们家有个小丫头，会修收音机？”
他居高临下地问。
我走出来，仰头看他：“是我。
你要修？”
“我爹的‘牡丹牌’坏了，你要是能修好，我给你一块钱。”
他语气傲慢，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好奇。
“可以。”
我接过收音机，打开一看，是线圈松了，小问题。
“不过，”我抬头，“修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
他皱眉。
“让我姐以后能去厂里的子弟学校图书馆自习。
听说那里有初中参考书，但外人进不去。”
他愣了一下：“你姐？
林大满？”
“对。”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成交。
你要是修好了，我帮你搞定。”
——厂长儿子，成了我第一个“资源交换”对象。
傍晚，陈阳又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根冰棍，递给我一根：“给，红豆味的，你说过最爱吃。”
我接过，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凉意在舌尖化开。
“小满，”他忽然认真地说，“我以后想当科学家，造火箭，飞到月亮上去。”
我笑了：“那我当你的助手，帮你画图纸，修仪器。”
“好！”
他伸出手，“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我伸出小拇指，和他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童年约定，悄然种下。
晚上，姐姐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小满，我考得不错！
数学最后一题，就是你教我的那种类型！”
我开心地抱住她：“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看着我，忽然说：“今天陈建国说，以后我可以去子弟学校的图书馆自习，还能借参考书……是你做的？”
我点点头：“嗯，我用修收音机换的。”
她眼眶红了：“小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姐姐啊。”
我轻声说，“而且，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她抱住我，声音哽咽：“等我以后有出息了，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去大城市，住楼房，吃西餐……”我靠在她怀里，轻声说：“我不想去多远的地方。
我只想——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笑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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