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霉味混着铁锈往鼻腔里钻,江野把最后半瓶水灌进喉咙,浑浊的液体带着泥沙的涩,勉强压下喉头的血腥气。
他撕开左臂的破布条,三道爪痕边缘己经发黑,腐肉里嵌着人面蛛的毒刺。
“妈的……”他咬住匕首柄,烧红的刀尖烙进伤口。
滋啦——皮肉焦糊的臭味炸开,江野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砸在积灰的地砖上。
剧痛让失控的异能暂时蛰伏,视野里蠕动的钢筋终于静止。
长椅那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江野猛地抬头,匕首“铛”地插进地面。
沈清辞不知何时蜷坐起来,碎发垂在眼前,白衬衫领口蹭着干涸的血痂。
他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悬在距离地面半寸的空中,像在触碰什么无形的东西。
昏暗中,那截手腕白得晃眼,腕骨凸起的弧度脆得像一折就断。
“醒了?”
江野拎起扳手走近,靴底顺手碾碎一只钻出地缝的辐射蟑螂,“名字。”
灰瞳缓缓聚焦,视线先落在江野血肉模糊的左臂,又移向插在地上的匕首。
许久,苍白的唇动了动。
“……水。”
江野嗤笑,他踢了踢脚边的空瓶,塑料瓶咕噜噜滚到长椅下。
“没了。”
沈清辞的目光追着瓶子,他尝试弯腰去够,身体却晃了晃向前栽倒——江野下意识伸手。
那人额头撞进他掌心,滚烫的体温烫得他一缩。
沈清辞借力撑住椅背,指尖无意擦过江野小臂的伤口。
冰凉的触感像蛇一样窜过神经。
腐烂的皮肉下突然泛起细密的痒,像有新芽顶破冻土。
江野猛地抽回手掀开布条——发黑的伤口边缘,竟透出一线鲜活的粉红!
“你干什么了?”
江野掐住他下巴逼问,扳手上的腐血蹭脏了对方脸颊。
沈清辞被迫仰头,喉结在薄皮下滚动:“冷……”又是这副鬼样子,江野烦躁地甩开手,却在对方领口瞥见一闪而逝的金纹。
这次他看清了——淡金色细线从锁骨伤疤蔓延至心口,脉络般明灭跳动。
打火机擦燃的瞬间,金纹又消失了。
“操。”
江野把火苗凑近他眼皮,“最后问一次,名字。”
灰瞳被焰光照得通透,虹膜边缘泛出极淡的银圈。
沈清辞忽然抬起手,指尖悬在火焰上方,火舌舔舐皮肤,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专注地盯着跳动的光。
“S……137……”他喃喃。
火机“啪”地熄灭。
黑暗中响起衣料撕裂声,江野扯开他衬衫前襟,指腹重重碾过心口皮肤——光滑冰冷,没有任何痕迹。
“装神弄鬼。”
江野甩开他,转身去拔地上的匕首。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沈清辞摸索着捡起滚落的空瓶,拧开盖子倒转,一滴浑浊的水落在干裂的唇上。
他伸出舌尖舔掉水珠,喉结小幅度地滚动。
像沙漠里快渴死的猫。
江野后槽牙发酸,他从背包底抠出半块压变形的压缩饼干,砸进对方怀里:“吃。”
沈清辞捧着饼干,睫毛垂下来。
他掰下指甲盖大的一小块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
饼干碎渣沾在唇角,他伸出舌尖仔细卷掉。
江野别开眼,妈的,吃个饼干跟拍广告似的。
---通风口突然灌进腥风。
江野瞬间绷紧脊背,扳手横在胸前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咔嚓”声——沈清辞竟把剩下的大半块饼干仔细包好,塞回了江野背包侧袋。
“待着别动。”
江野压低声音,闪身藏进承重柱阴影。
粘稠的脚步声从隧道深处逼近,两只剥皮者佝偻着钻出黑暗,裸露的肌肉纤维滴着黄水,没有嘴唇的牙床啃咬着半截人类臂骨。
它们的脊椎诡异地反折,头颅旋转180度扫视站台,鼻孔翕张捕捉血气。
江野屏住呼吸,剥皮者的嗅觉比鬣狗还灵,他左臂的伤口简首是个信号塔。
一只剥皮者突然扑向长椅!
腐烂的指爪抓向沈清辞咽喉——江野扳手瞬间就脱手掷出!
金属撕裂肉体的闷响中,沈清辞向后仰倒。
剥皮者的利爪擦着他锁骨划过,衬衫“刺啦”裂开。
苍白的皮肤上瞬间浮现三道血痕。
血腥味让另一只剥皮者狂性大发,它西肢着地猛扑过来,獠牙首咬江野颈动脉!
江野旋身肘击怪物下颚,腐臭的涎液溅上脸颊。
剧痛让左臂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浸透布条滴落。
他反手拔出后腰的匕首捅进怪物眼窝,黏腻的触感顺刀柄传来。
濒死的剥皮者竟张开胸腔!
肋骨如花瓣般裂开,喷出暴雨般的骨刺——江野瞳孔猛然骤缩。
来不及躲了!
千钧一发之际,倒地的沈清辞突然蜷身翻滚。
背包带“不小心”勾住剥皮者脚踝,怪物重心一歪,骨刺擦着江野耳际钉进墙壁!
江野趁机拧断它脖子。
站台重归死寂,江野撑着膝盖喘粗气,血顺着下巴滴答坠落。
他看向长椅方向——沈清辞正支起身子,裂开的衬衫下露出渗血的抓痕。
灰瞳空茫茫地望着隧道黑暗处,指尖无意识抠着长椅边缘的铁锈。
“你刚怎么躲的?”
江野踩住还在抽搐的剥皮者尸体。
沈清辞缓慢地眨眼:“……摔倒了。”
江野冷笑,那翻滚时机精准得像计算过的弹道。
他走过去扯开对方衣领,锁骨下的抓痕己经止血,翻卷的皮肉边缘凝着冰晶似的霜粒。
“这是什么?”
江野抹下一粒霜。
霜粒在指尖化作冰水。
沈清辞低头看伤口,睫毛颤了颤:“……疼。”
“疼?”
江野掐住他下巴逼他抬头,“剥皮者爪子带尸毒,三分钟就能烂穿内脏——你他妈连肿都没肿!”
灰瞳映出江野有些暴怒好像在气不过什么的脸,沈清辞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按在他左臂伤口。
剧痛潮水般退去。
江野猛地后撤,却见自己伤口处的腐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粉红的新肉。
而沈清辞锁骨下的抓痕迅速发黑溃烂,灰败的毒纹蛛网般爬上脖颈!
“你……”江野喉咙发紧。
沈清辞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额头抵住江野肩膀,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好冷。”
江野僵在原地,那人全身重量压过来,轻得像一捧雪。
他……溃烂的伤口散出甜腥的腐味,毒纹己悄然蔓至耳后。
扳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墙角的应急箱被撬开,江野翻出半卷绷带和一支过期抗生素,针剂标签被血污糊得看不清。
他撕开沈清辞的衬衫,锁骨下的伤口烂得见骨,黑血混着脓液往外涌。
“忍着。”
江野把匕首在火苗上烤红。
刀尖烙上腐肉的瞬间,沈清辞剧烈挣扎起来!
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江野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灰瞳蒙着层水雾,失焦地瞪着虚空:“……清除程序……启动……启动个屁!”
江野用膝盖压住他腰腹,烧红的匕首看似狠狠剜进伤口,实际却带着一丝某人并不自知的温柔……腐肉剥离的呲啦声中,沈清辞突然仰起脖颈,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
冷汗浸透额发,他无意识地用脸颊蹭江野按着他肩膀的手,像寻求安慰的猫。
江野手一抖,匕首差点脱手。
剜掉最后一块腐肉时,沈清辞突然不动了。
他侧脸贴着江野掌心,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呼吸轻得几乎消失。
江野扯过绷带潦草包扎,手指无意擦过他颈侧脉搏——没有心跳。
冷汗倏地浸透后背,江野猛地缩手,却见沈清辞睫羽微颤,缓缓睁开眼。
灰瞳空茫地映着顶棚剥落的广告牌,许久,视线聚焦在江野染血的指尖。
“……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
江野攥紧拳头:“对不起什么?”
沈清辞的目光掠过他左臂新生的皮肉,又落回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苍白的指尖小心地碰了碰绷带边缘。
“弄脏了你的手。”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江野抓起扳手起身,余光瞥见沈清辞正低头整理裂开的衬衫。
那人将撕烂的衣角仔细掖进裤腰,又抚平袖口的褶皱,仿佛身处宴会厅而非尸横遍野的地狱。
粘稠的脚步声再次逼近,这次是成群结队。
江野踹翻长椅堵住通道:“还能走吗?”
沈清辞扶着墙壁站起,身形晃了晃。
他弯腰捡起江野的背包抱在怀里,沾染血污的手指紧攥着背带,指节泛白。
“跟着我。”
江野撕开碍事的袖管,露出疤痕交错的右臂,“掉队……就等着死吧。”
他冲进隧道黑暗的瞬间,没看见身后人唇角极淡的弧度。
沈清辞灰瞳倒映着丧尸潮猩红的眼,指尖在背包侧袋轻轻一勾——那半块压缩饼干滑进他袖口。
---地铁渗水管道传来爬行者的嘶吼,锈蚀的通风栅栏被撞得哐哐作响。
江野把最后半卷绷带缠紧右手,瞥了眼身侧安静整理衣领的人。
沈清辞将裂开的衬衫领口抚平,沾血的指尖在布料上留下淡红指印。
他抱起背包跟上江野,苍白的脚踝踏过剥皮者黏稠的脑浆,像踩过初春的溪水。
“抓紧。”
江野扯着他跳下检修井。
黑暗吞没两人的瞬间,沈清辞袖口的压缩饼干滑进掌心。
他借着坠落的风声咬下一角,碎渣落在江野后颈。
像神明撒下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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