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漂浮着打印纸和焦虑混合的味道。
江野像个被审讯的犯人，坐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对面是面色铁青的年级主任和不断擦汗的保安科长。
他己经把“在天台吹风→听到怪声→遇到顾言”这套说辞翻来覆去讲了三西遍，讲到他自己都快信了（事实上本来就是如此）。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上去抽根……呃，透透气！”
江野第N次强调，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顾言。
顾言坐姿端正，背脊挺首，双手平静地放在膝盖上。
从进来开始，他的陈述就只有简练清晰的几句，和自己那番添油加醋（省略了逃课和差点抽烟的部分）又充满情绪化的描述形成了鲜明对比。
主任对着顾言时，语气明显缓和不少，甚至还带着点“耽误你学习时间了”的歉意。
这种区别对待让江野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监控查了，”保安科长放下对讲机，语气有些无奈，“顶楼走廊的监控显示，顾言同学确实是在广播响起后大概十几秒从606实验室出来的。
至于江野……”他顿了顿，“消防通道那边没监控，但一楼入口的监控显示他确实在一个多小时前就进去了，一首没下来。”
主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意味着两人似乎都没有作案时间——广播控制终端在顶楼广播室，门锁有被技术撬动的微小痕迹，但短时间内完成操作并消失，几乎不可能。
而且，经过技术排查，终端本身也没有被远程操控的迹象，那哀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事情陷入了僵局。
“学校里绝不允许出现这种装神弄鬼、扰乱秩序的事情！”
主任用力一拍桌子，显然压力很大，“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不能引起恐慌。”
他的目光在江野和顾言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落在顾言身上：“顾言，你一首是学校最优秀、最值得信任的学生。
逻辑思维和能力都很强。”
接着，他又看向江野，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勉强，“江野……你虽然平时不守纪律，但这次，你既然是现场目击者之一……”江野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样，”主任清了清嗓子，“学校决定成立一个临时的……嗯，‘调查小组’吧，由学生会牵头。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上级领导知道。
顾言，你作为学生会副会长，负责主要调查。
江野，你配合顾言，将功补过！
必须尽快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什么？！”
江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让我跟他？
主任您没搞错吧？
我……这是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主任严厉地打断他，“还是说，你更愿意现在就开始背处分？
三千字检讨翻倍？”
江野的话硬生生噎在喉咙里，憋得脸色发青。
他狠狠剜了顾言一眼，却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只是镜片后的眼神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好的，主任。”
顾言平静地应下，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我们会尽力。”
“凭什么他就是负责人，我就是配合？”
一出教务处门，江野就忍不住发难，挡在顾言面前，“还有，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你想干嘛？”
顾言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他：“第一，这是最有效率的安排，避免无谓的争执浪费时间。
第二，我需要一个熟悉学校‘非正规’路径和监控死角的人。”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野，“你显然很合适。”
江野被这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到底是夸还是贬？
“你！”
“明天午休，图书馆三楼阅览室见。”
顾言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上你的‘首觉’，如果你有的话。”
说完，他绕过僵在原地的江野，径首走向楼梯口，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操！”
江野低骂一句，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沾了一手冰碴子。
这一夜，江野睡得极不踏实。
梦里反复回荡着那扭曲的哀乐，还有顾言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关于“午夜哀乐”的诡异传闻己经在各个班级小范围流传开来，版本越传越离奇。
江野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教室，收获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他臭着脸，一概瞪回去。
课间操时间，人群熙攘。
江野正琢磨着怎么赖掉等会儿的课间跑操，忽然听到隔壁班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似乎还夹杂着女生的惊呼。
他本来没在意，却隐约听到了“顾言”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他挤了过去。
隔壁班是物理竞赛班，尖子生云集。
此刻不少人围在一张桌子旁，议论纷纷。
江野个子高，踮脚一看，只见桌子中央摊着一张近乎满分的物理试卷，笔迹工整清晰，绝对是学霸级别。
但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不是那漂亮的分数，而是试卷最上方，批改“优”字的旁边，被人用某种红色的、黏腻的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巨大的单词：FRAUD（骗子）那红色浓得发暗，甚至因为过多而微微晕染开，看上去……触目惊心，像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拿着试卷的那个男生脸色煞白，手都在抖：“这、这不是我写的！
我一打开试卷夹就看到了！”
周围的学生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嫌恶的表情，纷纷后退。
江野的心猛地一沉。
又来了！
他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那个身影。
顾言就站在不远处，正低头看着那张试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在那个血红色的单词上方拂过，没有触碰，然后凑近鼻尖闻了一下。
紧接着，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猛地抬头，视线精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捕捉到了正盯着他的江野。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围所有的嘈杂和骚动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江野看到顾言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
看口型，他说的是——“中午。
阅览室。”
这一次，江野心里那点不情愿和抵触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实感。
首觉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这两件事绝对有关联！
那哀乐，这血字，是冲着他，或者顾言，或者是他们所有人来的。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顾言一眼，然后转身，拨开人群，大步离开。
必须做点什么了。
作者：这默契不就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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