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后，更强烈的饥饿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和胃袋。
寒冷尚可蜷缩忍耐，但饥饿，尤其是长期、深度的饥饿，足以摧毁理智和人性。
“石头哥…我饿得…走不动了…” 小七捂着肚子，蜷缩在废弃箩筐下，声音虚弱。
豆娘也脸色发白，默默舔着干裂起皮的嘴唇。
石头沉默着，眼神在破败的巷子里逡巡，像一头寻找猎物的幼狼。
林晚（阿秽）能清晰地感受到胃壁摩擦带来的灼痛和眩晕感，这具幼小的身体在严重抗疫。
石头作为这个小团体默认的头领，开始分配任务：“小七，眼尖，去巷子口那边看看有没有人倒馊水，盯着点。
豆娘，阿秽，跟我去后面垃圾堆翻翻。”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晚强忍着恶心，跟随石头和豆娘来到一个更大的垃圾倾倒点。
腐烂的菜叶、破碎的瓦罐、不知名的动物内脏残骸、甚至人的排泄物混杂在一起，气味令人窒息。
豆娘熟练地翻找着，偶尔能找到半颗冻硬发霉的馒头，或是沾满泥土的菜根。
石头则翻找着可能有用的东西：一小块破布、一根磨尖的骨头、几块可以当燃料的碎木。
林晚一边机械地翻找，一边用现代人的眼光快速评估着。
她注意到某些金属碎片（可能是废弃铜钱或铁器边角料）被随意丢弃，而这些东西在特定的地方（比如黑市或铁匠铺）可能能换到一点点食物。
她也刻意避开那些看起来颜色过于鲜艳或气味过于怪异的垃圾——前世的知识告诉她可能有毒。
她找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瓷片，悄悄藏在了破烂衣服的夹层里——简陋但可能致命的武器。
一无所获的石头决定冒险去相对热闹些的街口乞讨。
他们选了一个离包子铺不远不近的角落跪下来。
豆娘和林晚（阿秽）低着头，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发出微弱的哀求：“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大部分行人匆匆而过，眼神漠然，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垃圾。
偶尔有穿着体面的人经过，会厌恶地捂住口鼻，加快脚步，甚至有人啐一口唾沫：“滚远点！
臭乞丐！
晦气！”
包子铺的老板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靠近，立刻挥舞着油腻的抹布，像赶苍蝇一样驱赶：“滚滚滚！
别挡着我做生意！
臭死了！
再不滚我放狗了！”
蒸笼里散发出的诱人肉香，对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是近乎残酷的折磨。
一个衣着华丽、被丫鬟搀扶着的小姐经过，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炫耀善心，随手将吃剩的半个精致的点心扔在了林晚（阿秽）面前的泥水里。
林晚看着那沾满污泥的点心，胃里一阵翻腾。
但豆娘和小七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在小七忍不住要扑过去时，一只穿着破草鞋的大脚狠狠踩在了点心上，将其碾进污黑的泥浆里。
· “小崽子！
谁让你们在这讨食的？
交‘份子钱’了吗？”
一个满脸横肉、穿着同样破烂但明显更壮实的青年乞丐带着两个跟班，叉着腰挡在他们面前。
是这片区域丐帮的小头目，绰号“癞头张”。
石头立刻将林晚和豆娘护在身后，挺起胸膛，尽管他比癞头张矮一个头：“张头儿，我们…我们刚来，什么都没讨到…没讨到？”
癞头张狞笑着，目光扫过林晚（阿秽），在她虽然脏污但难掩清秀轮廓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淫邪，“这小丫头片子，洗干净了送到花婆子那儿，说不定能换几个铜板呢！
兄弟们，给我…你敢！”
石头怒吼一声，像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弯腰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癞头张的脸！
癞头张没想到这个闷葫芦小子敢反抗，猝不及防被砸中额头，顿时鲜血首流。
“哎哟！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给我往死里打！”
癞头张捂着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的两个跟班立刻扑了上来。
场面瞬间混乱。
石头虽然力气不小，但毕竟年幼，又饿着肚子，很快就被两个大孩子按在地上殴打。
豆娘尖叫着想去帮忙，被一把推开。
小七吓得瑟瑟发抖。
林晚（阿秽）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癞头张捂着流血的头，眼神凶狠地朝她走来！
千钧一发！
林晚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块锋利的碎瓷片，紧紧攥在手里，身体因恐惧和紧张而微微发抖，但眼神却死死盯住癞头张，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发出无声的威胁：你敢过来，我就跟你拼命！
或许是林晚眼中那股不属于孩童的狠厉震慑了癞头张，或许是石头不要命的挣扎吸引了火力，癞头张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巡街衙役的呵斥声和铜锣声。
“妈的！
算你们走运！
下次再让我看到，剥了你们的皮！”
癞头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带着满身伤痕（主要是石头），他们互相搀扶着，逃到了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
这里比城里的角落更冷，但胜在偏僻，人迹罕至。
豆娘流着泪，用之前捡到的一点还算干净的破布，蘸着外面冰冷的雪水，给石头擦拭伤口。
石头的额头、嘴角都破了，身上也有不少淤青，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晚默默走到破庙角落，那里有一些干枯的、不易察觉的野草。
前世的知识让她认出其中一种有微弱的止血消炎作用（类似马齿苋）。
她费力地拔下一些，揉碎，递给豆娘：“敷…敷上…这个…可能有用。”
豆娘愣了一下，看着林晚笃定的眼神，还是接过去，小心地敷在石头比较深的伤口上。
小七在外面转了一圈，垂头丧气地回来，只找到几块冻得梆硬的树皮。
几个人分着，用仅剩的力气啃咬着，试图从这毫无营养的东西里榨取一点点热量。
夜幕降临，寒风从破庙的屋顶和墙壁的缝隙中灌入，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
几个人紧紧蜷缩在一起，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饥饿、寒冷、伤痛、恐惧，如同厚重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晚（阿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身边同伴们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呼吸。
她看着自己脏污不堪、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
活下去，变得更脏、更“没用”，这只是第一步。
她需要力量，需要资源，需要信息！
金三娘、癞头张、赵珩…这些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
这污秽的泥潭，她要踩着它爬上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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