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把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香槟塔折射出碎钻般的光，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与玫瑰的甜腻气息。
我的指尖划过缀满碎钻的鱼尾裙摆，冰凉触感刺得皮肤微微一颤。
眼前这梦幻得不真实的场景，是我用家族最后一点体面换来的——和顾氏集团太子爷顾辰轩的订婚宴。
“晚晚，今天真美。”
顾辰轩执起我的手，深情款款。
他今天穿了身银灰色高定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唇角含笑的模样，确实担得起“沪上第一贵公子”的名号。
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鸽子蛋硌着皮肤，沉甸甸的，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强迫自己弯起嘴角，目光扫过宴会厅角落那个不起眼的三角架——上面架着的手机屏幕幽幽亮着，显示着“首播中”的字样。
为了给顾氏旗下新开发的短视频平台“闪映”造势，这场订婚宴被包装成了一场大型真人秀，全程首播。
“感谢家人们点亮的小星星！”
顾辰轩对着镜头露出招牌笑容，手臂占有性地环住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姿态亲昵又强势，“今天是我和晚晚最重要的日子，大家祝福刷起来！”
弹幕瞬间疯狂滚动：顾少帅炸了！
林晚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豪门订婚就是不一样，这排场，酸了酸了只有我觉得林晚笑得有点僵？
破产千金高攀顾家，心里没点数？
我的指甲无声地掐进掌心。
僵？
呵，能不僵吗？
为了这场交易，林家掏空了最后一点家底，连我妈压箱底的那套翡翠都送进了当铺。
而顾辰轩，他只需要扮演一个深情未婚夫，就能用“扶持落魄世家”的美名，给顾氏股价再添一把火。
生意，全是生意。
我不过是这场生意里最光鲜的筹码。
司仪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念着冗长的祝词，顾辰轩配合地在我额角落下一吻，引来一片闪光灯和首播弹幕的尖叫。
我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顾辰轩的助理匆匆走到他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顾辰轩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随即又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
“晚晚，”他执起我的手，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温柔得能溺死人，“你知道的，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璀璨的星光。”
他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戒指盒，缓缓打开。
宾客们发出低低的惊叹。
弹幕更是疯了：天呐！
海瑞温斯顿的婚戒！
鸽子蛋！
顾少太宠了！
林晚何德何能！
破产千金翻身把歌唱，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盒子里躺着一枚设计极其繁复的钻戒，主石大得惊人，旁边簇拥着无数小钻，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顾辰轩拿起戒指，深情款款地执起我的左手。
就在那冰凉的戒圈即将套上我无名指的瞬间——“砰！”
一声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炸响！
香槟塔旁，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失手打翻了整整一托盘的酒杯。
猩红的酒液泼洒在昂贵的地毯上，如同淋漓的鲜血。
她抬起头，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苏晴，我曾经的闺蜜，顾辰轩众多“红颜知己”中最黏人的一个。
苏晴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望向顾辰轩的方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辰轩的动作僵住了，执戒指的手停在半空。
他看向苏晴，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心疼，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首播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弹幕风向瞬间逆转：卧槽？
什么情况？
这女的谁？
顾少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啊！
大型翻车现场？
有瓜？！
快录屏！
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首播手机还在忠实地运转着。
无数道目光，宾客的、镜头的、弹幕背后千万双眼睛的，全都聚焦在我和顾辰轩身上，带着探究、怜悯、幸灾乐祸。
顾辰轩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层完美的深情面具终于彻底碎裂。
他猛地抽回拿着戒指的手，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病毒。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虚假的温柔，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厌恶，以及一种被当众戳穿的恼羞成怒。
他一把夺过司仪手中的麦克风，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整个会场，也扎向所有首播屏幕前的观众：“林晚，”他叫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你以为穿上水晶鞋，就真能变成公主了？
可笑！”
他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我的脸，手指用力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迎上他满是恶意的视线。
首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他扭曲的面容和我瞬间苍白的脸。
“看看你林家现在的样子！
破产清算，债台高筑，像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羞辱，“你林晚，一个彻头彻尾的破产千金，浑身上下除了这张还算能看的脸，还有什么？
你拿什么配得上我顾辰轩？
配得上顾家？”
他猛地松开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踉跄了一下。
他环视全场，嘴角勾起一个残酷至极的弧度，仿佛在宣布一场精心策划的处刑：“我告诉你，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告诉现在看首播的每一个人！”
他举起手中那枚价值不菲的钻戒，在璀璨的灯光下，戒指的光芒冰冷而刺眼。
“跟你订婚？
不过是我顾辰轩，看在你林家当年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上，施舍给你们的一场戏！
一场慈善表演！”
他眼神如毒蛇般缠绕着我，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通过麦克风，传遍每一个角落，也炸响在每一个首播观众的耳中：“你林晚，这种货色，只配给我当个暖床的玩物！
现在，林家连最后一点渣滓都榨干了，你连当玩物的资格都没有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臂猛地一挥！
那枚象征着“爱情”与“承诺”的钻戒，被他用尽全力狠狠砸向地面！
“叮——当啷啷……”清脆刺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回荡。
钻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弹跳了几下，最终滚落到我的高跟鞋边，冰冷的光芒映着我脚踝的皮肤，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是海啸般的哗然！
宾客席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议论、倒抽冷气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无数道目光，震惊的、鄙夷的、同情的、看戏的，像无数支利箭，将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闪光灯疯了似的闪烁，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镜头贪婪地对准了我惨白的脸。
而首播屏幕上，弹幕彻底疯了，红色的、加粗的字体如同滚烫的岩浆，彻底淹没了屏幕：卧槽！
惊天大瓜！
顾少亲自下场手撕未婚妻！
玩物？？？
信息量太大我CPU干烧了！
林晚实惨！
当众被羞辱成这样…#顾辰轩渣男# 话题刷起来！
录屏！
快录屏！
年度名场面预定！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离我远去，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疯狂鼓噪的声音。
刺目的灯光，扭曲的人脸，顾辰轩那张写满恶意和快意的脸，还有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文字……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而窒息的噩梦。
我站在原地，指尖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
一种被彻底践踏尊严后，从骨血深处翻涌上来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顾辰轩还在对着镜头，尽情表演着他的冷酷和“坦诚”，享受着这场由他主导的毁灭性狂欢。
玩物？
施舍？
呵。
我低垂着头，看着脚边那枚冰冷刺眼的钻戒，看着自己身上这条价值不菲、却像囚服一样的礼服长裙。
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奇异地在某一刻达到了顶峰，然后倏然冷却、沉淀，凝成一块坚冰。
再抬起头时，我脸上所有的惊惶、屈辱、脆弱都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只有眼底深处，跳跃着冰冷的、近乎毁灭的火焰。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
镶满碎钻的裙摆拖曳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得意洋洋的顾辰轩，以及那些疯狂闪烁的镜头。
他们大概以为我要卑微地去捡起那枚被丢弃的戒指，以为我最后的尊严也将被彻底碾碎。
我伸出的手，却没有去碰那枚戒指。
纤细的、涂着裸色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地面，然后，稳稳地、坚定地，握住了那枚钻戒冰冷坚硬的戒托。
顾辰轩脸上露出了毫不意外的、极度轻蔑的冷笑，仿佛在说：“看吧，为了钱，你什么都能忍。”
下一秒，我的动作打破了所有人的预判！
我没有去捡，而是用高跟鞋那尖细锐利的鞋跟，对准了戒指上那颗最大、最璀璨的钻石！
在顾辰轩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聚焦下，在首播镜头毫秒不差的捕捉下——我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仿佛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通过我别在衣领内侧、伪装成装饰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递到整个宴会厅的音响系统，也传递到了每一个首播观众的耳中！
那颗价值连城、象征着顾辰轩“施舍”的主钻，在我鞋跟下应声而裂！
璀璨的碎片飞溅开来，像一场无声的、带着血腥味的烟花。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连弹幕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顾辰轩脸上的冷笑彻底僵住，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暴怒：“林晚！
你疯了？！
你知道这戒指值多少钱吗？！”
我慢慢抬起脚，看也没看地上那摊狼藉的钻石碎片。
只是抬起眼，平静地迎上顾辰轩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锐利、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钱？”
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起，清晰、冷静，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顾辰轩，我们之间，是该好好算笔账了。”
我无视他扭曲的脸，无视周围死寂的窒息感，无视屏幕上重新开始疯狂滚动的弹幕，伸手，探向我礼服大腿内侧一个极其隐秘的暗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小巧的金属物体时，我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褪去。
就在这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从宴会厅二楼那光线最幽暗的角落射来！
精准地钉在我身上！
我脊背瞬间绷紧，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猛地循着那道目光望去——昏昧的光影里，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性轮廓，慵懒地倚着雕花栏杆。
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袖口处，一枚造型独特的铂金袖扣，在阴影中折射出一道冰冷、锐利、如同猛兽蛰伏般的寒光。
他是谁？
那目光……是审视？
是嘲讽？
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我握着口袋里的金属物，指节捏得发白。
脚底钻石的碎片硌着鞋底，尖锐的触感提醒着我现实的冰冷。
真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而黑暗中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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