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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漫漫亦漫漫文案

岸边露伴一动不动 著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叫做《长路漫漫亦漫漫文案》是岸边露伴一动不动的小内容精选:2008 年 5 月 12 号 14 时 28 我相信绝大部分在此之前出生的中国人都不会忘记这个日汶川大地震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其中就包括我同时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那时我刚满 13 距今已经过去 17 但地震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仍然清楚地记因为那天是一切悲剧的开如果我爸没我和我妈的双手大概就不会沾上鲜1我的老家位于绵阳市的某个乡距离震中心的映秀镇一百公里左...

主角:丽丽,幺爸   更新:2025-06-14 21: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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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5 月 12 号 14 时 28 分。

我相信绝大部分在此之前出生的中国人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汶川大地震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其中就包括我爸,同时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那时我刚满 13 岁,距今已经过去 17 年,但地震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仍然清楚地记得。

因为那天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如果我爸没死,我和我妈的双手大概就不会沾上鲜血。

1

我的老家位于绵阳市的某个乡村,距离震中心的映秀镇一百公里左右,震感很明显。

那天是星期一,但我假装感冒发烧,没去学校。

我这么做是因为周末被丽丽姐她们拉去当唱歌比赛的评委。

山村里的信息有极大的滞后性,2005 年爆火的《超级女声》直到 2008 年才燃烧到我们村里,点燃村里所有少女的热情,掀起了一阵模仿秀。

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是被强制性拉过去的。

这也就导致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没有写完,我不敢去学校。

当时我们都在村里上小学,每个老师的脾气都不太好,辱骂、罚跪、殴打学生是家常便饭。

我尤其害怕数学老师,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打人用的不是细小的黄荆条,而是一把铁戒尺,打起来特别疼。

五月份正是农忙的季节,爸妈见我症状不算严重,也就没带我去看医生,只冲了一袋板蓝根颗粒让我喝,然后让我睡觉,他们则出门去干农活。

我躺在床上,一听见他们关门的声音后就立刻爬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

我刚打开本子,就听见我爸和幺爸说话的声音。

那时候我家住的还是由泥土和石块建成的老房子,隔音效果等于没有。

我爸说我生病了在家里休息,让幺爸偶尔过来看一眼,担心我出什么意外。

幺爸笑着答应了。

我奶奶生了七个孩子,我爸排行第三,幺爸是小七,他家的房子就在我家隔壁。

和我们家不同的是,幺爸家只有他和他儿子两个人住。我幺妈在 2003 年 4 月 7 日晚上,与幺爸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

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是我岁的生日,我第一次吃到了生日蛋糕,还喝了好喝的饮料。

没有人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她抛夫弃子去了哪里,警察还来询问过,但也没有结果,反正她再也没有回来。

只是幺妈刚走,幺爸就动工盖了新房子,所以村里人猜测幺妈是嫌幺爸穷才跑的。

可幺爸是木工师傅,附近村里和镇里谁家要修房子,一般都会叫他去做活。这份工作是比较赚钱的,我记得幺爸是村里第一家买大彩电的。

二十一世纪初的彩电在我们村里是特别稀奇的存在。

我经常去幺爸家看电视,我在一系列动画片里最爱看的就是《名侦探柯南》,还经常玩所谓的侦探游戏——其实就是改变了花样的捉迷藏。

每次去幺爸家看电视时,他都会给我准备我爸妈绝对舍不得给我买的零食和饮料。后来他还买了游戏机,手把手教我玩冒险岛、魂斗罗、坦克大战这些卡带游戏,我妈怎么都拽不走我。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更想让幺爸来当我的爸爸。

我很嫉妒堂弟有个这么好的爸爸,理所当然地,我开始讨厌堂弟。

自从幺妈离家出走后,堂弟就成了没妈的孩子。幺爸根本不会带孩子,而且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带孩子,所以照顾三岁堂弟的活落到了我妈身上,幺爸会适当给一些钱。

农村妇女一年到头没几天空闲日子,除了家务活还有很多农活要做,所以有时候我也会帮着照看堂弟,好在堂弟乖巧听话,一不哭二不闹,不怎么让人操心。

但人的内心一旦滋生出恶意,在合适的环境下,就会迅速生长。

我和堂弟单独在一起时,总是忍不住对他做一些不惹人注意的小动作,像是拿仙人掌的刺扎他、喂他吃灰、往他屁股里塞辣椒……

很多事情都是要等到年龄更大一些、见识更加宽广一些时,才逐渐知道是不对的。

可是堂弟对我的厌恶和恐惧已经刻进了血肉,尽管我尽力弥补也无法消除。

2

回到 2008 年 5 月 12 号那一天。

虽然幺爸对我很好,但装病补作业这种事要是被发现了,总归是不太光彩。

我本来想去把门锁上,可那样又显得过于刻意。

于是我只好在听见开门的声音时赶紧藏起作业本,爬回床上装睡。

可是小孩子的把戏怎么能骗得过大人呢?

幺爸很快就发现我在装病,但他并没有拆穿我,而是从他家里拿了些零食过来就离开了。

我怕爸妈发现零食的残渣,所以把它们放进书包里,没有吃。

中午我妈炒了好几个菜给我补充营养、增强免疫力,自然叫了幺爸和堂弟一起吃饭。

因为堂弟在我们一家的照顾下变得自闭,我们一家对他有着极大的愧疚,所以我们总是力所能及地做些补偿。

尽管幺爸嘴里没说什么,但哪个当爸的会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呢?大概只是碍于情分不好开口责怪而已。

堂弟一言不发扒着碗里的饭,别人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毫无怨言。

我爸和幺爸一边喝酒一边商量着下半年跟着幺爸去工地干活的事,因为社会发展太快,种地已经很难养活一家三口了。

我和我妈则保持沉默。

虽然我们很舍不得,但只要我爸做出决定,我和我妈就没有反驳的份。而且我们也都知道,我爸做的是正确的决定。

这件事在饭桌上就定了下来,我爸和幺爸定好一周后就出发去市里,幺爸已经联系好了工地。

我有些闷闷不乐,吃了饭又犯困,索性就去睡午觉了。

中午的太阳太晒人,村里人都有夏季睡午觉的习惯。

大概是中午喝多了幺爸带来的饮料,中途我被尿憋醒。我家的厕所是挨着猪圈的,要去厕所得先出房子。

就在我的脚刚踩到地面时,地震就来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屋顶的瓦片成片成片落下来砸到我身上时,我才觉得不对劲。

我觉得很害怕,一边大声叫喊着爸妈,一边想打开门。

可世界摇晃得太厉害了,我摔倒在地上,怎么也无法把门闩拨开。

我又急又怕之际,听见了我爸的声音,同时还有他踹门的动静。只是他踹了一脚,门只被踹开一个小口子,反而是我们家的墙体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快去床底——我爸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的身体里藏着巨大的求生欲,在生死关头,它大概会跳过大脑的指挥,直接控制身体。

所以我根本没有思考,直接躲到了床底下。

我刚趴下,整面墙就倒了。

我拼命捂住耳朵,但阻止不了东西破碎的声音、物品冲击碰撞的声音以及若有若无的求救声……

我想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幺爸出现在我眼前,把我从已经成为废墟的家里拖了出去。

而我妈跪在废墟之上,扒拉着瓦片,一声又一声喊我爸的名字。

可直到天黑,我爸也没有回应。

我妈刨累了,抱着我沉沉睡过去。

救援队赶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当时我爸的尸体已经被我妈和其他邻居挖出来了。

大人们不准我去看我爸,我只听说他被落下的石块砸到了脑袋,血染红了一大片。

那次地震摧毁了我们村里的四户老房子,造成了我爸一人死亡。

其实下午两点这个时间,勤快的人已经下地干活了,就像我妈那样。只是那天我爸和幺爸喝了酒,我妈想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就没有去叫他们。

幺爸说他一感到震动就醒了,接着马上叫醒我爸往外跑。我爸已经跑到门口了,想到我还在屋里,又折返回来,结果就……

幺爸见状,不敢逗留,只能先跑出去,等地震停止后第一时间尝试救人。他顺着哭声找到了幸运的我。

我爸去世后,我妈受了很大的打击而一蹶不振;而地震那天犹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也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导致我在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天天做噩梦,梦里总是出现浑身是血的爸爸。

是我害死了我爸,这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

3

我们的房子塌了,虽然得到几千块的补偿,但远不够盖房子。迫不得已,我妈带着我住进了幺爸家,幺爸特别照顾我们,试图让我们从悲痛中走出来。

我妈和幺爸的这种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很快就有了各种不好的传言。

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照顾我们的理由,第二年的劳动节后,幺爸和我妈结婚了。

我没想到我曾经的愿望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成真。

可十四岁的我早就不再希望幺爸成为我的爸爸了,所以我强烈反对我妈的这个决定。

然而我妈出乎常理地坚决,我不知道是她真的被幺爸的真诚所打动,还是非得要有个男人可以依靠。

我苦苦哀求我妈不要嫁给幺爸,她却只是长叹一口气,只说了一句话: 好好读书,你还小,路还长。

是啊。

我还太小,没有能力保护妈妈,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幺爸还是变成了爸爸。

我妈和幺爸结婚后,幺爸对我更好了。

他成为了我的爸爸,更加肆无忌惮地给我买衣服、买零食、买玩具,村里没有哪个小孩比我富有。

村里人嘴上说着羡慕我妈又嫁了个好男人,不仅对她疼爱有加,还对我这个拖油瓶比对亲儿子都要好。

可背地里嫉妒得要死,好几次故意说给我听,说我妈不守妇道,老公刚死就和小叔子结婚。还说我妈和幺爸早有奸情,幺妈说不定就是发现真相才离家出走的。

基于此种猜测,还有一种令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说法在悄然流传——那就是我爸其实并不是死于地震,而是幺爸为了和我妈在一起,趁着地震故意杀死了我爸。

我最开始还会和她们争辩,可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任何争辩都是没有意义的,她们只能看见她们想看见的,听见她们想听见的。

至于真相,她们毫不在意。

我埋着脑袋路过在田坎边休息的人群,径直向河边的一棵大柳树走去。

丽丽姐果然坐在那里。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恹恹地说: 我说你啷个放暑假比平时还忙啊?你妈也不让你干啥子活啊。

我幺爸回来了,他说给我辅导辅导学习。我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我奶奶的七个孩子里,只有幺爸读完了高中,又读了两年大专,他确实有能力辅导我学习。

那今天你咋个又能出来了?

今天是星期天嘛,我们说好了一周可以休息一天。我走到丽丽姐身边坐下,把揣在长裤兜里的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耍。

丽丽姐本来无神的眼睛瞬间一亮,欣喜地接了过去,你幺爸连这个都舍得给你买啊

这是新款的 MP4,内置麦克风,可以录音,是幺爸从绵阳市里买回来的。

现在的幺爸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包工头,两个多月前接了一个在市里的小工程,七月中完工后,正好趁着天气最热的两个月休息休息。

每次他外出回来,都会给我和我妈带礼物。

丽丽姐爱听歌、爱唱歌,所以一得空我就拿着东西来找她了。

哎哟,苗苗娃儿,你老汉儿又给你买啥子好东西了哇?

钱嬢嬢推着堆满苞谷的鸡公车从河对面的泥土公路上路过歇脚阴时,阴阳怪气地说出了这句话。

此时丽丽姐正对着 MP4 唱一首名叫《日不落》的歌。

她说想听听自己的声音从机器里播放出来是什么样的,为了不打扰她,我则在一旁安静地写作业。

已经过了变声期的丽丽姐的声音很好听,唱歌也很好听,当时我新学了一个词语,叫天籁之音,我觉得这个词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她的。如果她去参加《超级女声》的话,一定能出名的。

正唱得兴起的丽丽姐突然被打断,她也有些生气,按下暂停键后把 MP4 举得高高的,扬声道: 这个是 MP4,钱嬢嬢你听过没得嘛?又可以听歌又可以看视频又可以录音的,高级得很,要六七百块钱嘞你要不要也给倩倩买一个嘛?

钱嬢嬢一听价钱,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语气自然也跟着难听起来,丽丽娃儿,这个再高级也是别个的,有本事让你妈老汉儿也给你买噻。

丽丽姐被堵得哑口无言,梗着脖子小声说了句: 要求你管

声音虽然小,但钱嬢嬢的耳朵尖听力好,她还是听见了。

你看哈你,就晓得耍,跟到苗苗娃儿学哈,你看别个都在写作业。你要是认真读书成绩好点嘛你妈老汉儿也不得让你出去打工嘛。

丽丽姐也有个弟弟,不过是亲生的弟弟。她弟弟好像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他们家的钱和爱几乎都倾注在了她弟弟身上。

丽丽姐比我大三岁,今年已经 17 岁了,原本今年暑假过后她就应该去读高一了。她和我一样,上学时间比别人晚一年。

可是高中不属于九年义务教育,于是家里劝她不要念书了,直接去打工补贴家用,现在她和她爸妈正处于僵持阶段。

所以丽丽姐很羡慕我。

我也很羡慕她。

4

钱嬢嬢骂骂咧咧离开后,丽丽姐又录了很多歌,直到 MP4 没电了才念念不舍地还给我。

她看着我随意把 MP4 扔在地上,问了一句: 苗苗,你不会真的是文叔叔亲生的吧?

我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

毕竟幺爸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却只给弟弟买了一个奥特曼玩具。虽然那个奥特曼是能发出语音和改变形态的高级货,但也就只有一个奥特曼而已,而且还是在我妈的要求下才买的。

自从我妈和幺爸结婚后,为了不落人口舌,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弟弟身上,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亲生的。那个玩具就是我妈发现弟弟总是在看奥特曼电视剧,所以才让幺爸买的。

我妈给幺爸说过很多次,不要厚此薄彼,但幺爸只是嘴上答应,行为上仍然对我诸多偏爱。

可随着我年龄的增加,我越来越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我逐渐明白,我被幺爸喜欢和血缘没有半点关系。

为了减轻我妈对弟弟的愧疚,为了让幺爸能像疼爱我一样疼爱弟弟,我必须要努力做些什么,让弟弟变回正常的孩子。

我把我的玩具通通拿给弟弟玩,可他看也不看一眼,只紧紧抱着那个奥特曼;我教他拼音写字、陪他看电视玩游戏,可他始终畏畏缩缩地躲着我。

我黔驴技穷。

丽丽姐,你和你弟弟都是怎么相处的?我轻轻合上习题册,说出了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这本习题册是半个月前,我妈去镇里用卖粮食的钱给我买的。

我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她小时候读书只读到小学二年级,连拼音都还没学会就开始成为农民了。她在至今的 34 年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三十公里外的县城,但我们平常赶集都是去的都是十几公里处的乡镇。

她吃够了没有文化的亏,所以希望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学习里。只是幺爸不希望如此。他说他不经常在家,我要多帮妈妈的忙,至于学习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他养得起我们。

话说得很温柔,但语气不容置喙。

在外人看来,幺爸对我和我妈宠爱至极,可我知道我们一直在寄人篱下。

最开始我妈还会反驳几句,说娃儿最要紧的就是读书。

幺爸只是收起了表情,我们就不敢再说了。他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很久了,脸色一冷下来,就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我尤其害怕,和他比起来,数学老师都显得面目可亲了。

因此我妈也就没再提,只私底下让我在学校时多用心。

结果前几天幺爸回来后一反常态说要辅导我功课,我妈很高兴地同意了。

想到这,我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圆珠笔。

我一定得更加努力地学习才行。

哎呀,我们两个的情况不一样啊。我弟弟黏我得很,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丽丽姐的话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欢的痕迹。

我松开手,把笔别在本子上放在一旁,诚心问道: 那要咋个做才能让我弟弟像你弟弟那么活泼啊?

太活泼了也不好啊,烦人得很。丽丽姐啧了一声,然后抿着嘴巴想了想,嗯……要不有空了你把他带出来和我们一起耍嘛。

其他人并不知道我对弟弟做过的那些坏事,单纯以为他只是因为没有妈妈而胆小又怕生,所以丽丽姐才会认为只要他多和别人接触就能好起来。

那时候的我们都不知道,弟弟其实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在我们那个闭塞的乡村里,尚未有心理学相关的知识萌芽,任何患有精神和心理方面疾病的人,包括同性恋都被称为精神病,或者是疯子。

而弟弟这种类型则被其他人称为傻子。

村里的一些孩子不愿意和他玩,直到我拿出零食贿赂他们。

我们在一天中最热的时间里,趁着大人们在午睡,带着弟弟去河里抓螃蟹、去田里偷西瓜、去山上刨野地瓜、玩弹珠、捉迷藏、抓萤火虫、办家家酒……

2009 年的夏天似乎格外闷热和漫长。

5

弟弟一开始很害怕和别人接触,其他人不知内情,所以不知轻重地使用各种方法逗弄弟弟。

几个调皮的男孩把弟弟扔进小溪里玩水,结果弟弟双手抱着奥特曼,又因为害怕没敢伸腿,像一尊僵硬的人体模特一样直挺挺摔在了石头上,鼻子撞出了血,滴答滴答落在石头上。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都忘了做出反应。

直到弟弟哭着喊起了妈妈。

傻子说话了傻子说话了和弟弟差不多大的何志飞指着弟弟激动地说。

何志飞是丽丽姐的弟弟。

我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跑过去给弟弟止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疼痛分了神,这时候的他没有抗拒我的接近。

丽丽姐训斥了何志飞几个人一顿,和我一起一阵忙活后止住了血。

血是止住了,但弟弟还是哭个不停,嘴里的妈妈也没停。

那一刻我的脑袋也像被石头砸了一样,啪——的一下就开窍了。我想通了,我觉得造成弟弟自闭的根本原因并不是我们,而是他妈妈的突然离开。

仔细想想,弟弟其实从被交到我妈手上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怎么开口说话了,只会对别人的问话进行点头或摇头的反应,所以我那样对待他,他都没有向他爸爸告状。

对心理疾病一无所知的我们都以为那是因为他乖巧懂事,毕竟他会正常地吃喝拉撒。

当然,我不会完全否认我做过的坏事。

我妈那时候对弟弟很上心。我想如果没有我对他做过的那些坏事,在我妈的关爱下,他大概率也会成为一个正常的男孩子。

现在,或许也还来得及。

我把弟弟紧紧搂在怀里,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从天而降的浮木。

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肉麻兮兮的。丽丽啧了一声,就算林林娃儿真出了啥事,你爸妈也不会怪你的,放心啦。

我松开弟弟,向丽丽姐道了谢,然后便带着弟弟回家。

一路上,我都在向他道歉,并极力安抚他的情绪。

总之他不再那么抗拒我,接着我又教他叫爸爸,而他也不负我望地学会了。

我们到家时,我妈背着背篓正要去地里搬苞谷。

天气这么热,少把林林带出去耍,中暑了咋个办?她抬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缸子头有冰起的西瓜,等哈你爸睡醒了你去切起来吃哈。

我用手指轻轻捅了捅弟弟的后背,示意他按我教他的那样做。

弟弟磕磕巴巴地开口: 妈……妈。

我妈听见弟弟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倏地红了眼眶。

她呆愣了许久,如同我一般一把把弟弟搂紧了怀里。

我妈很高兴。

我以为幺爸也会一样高兴。

可当弟弟一边挥舞着奥特曼一边喊他爸爸时,他只是冷眼一瞥,什么都没说就把弟弟推了出去,随即关上了门。

幺爸点了一支烟,目光锁在我身上,沉默地吸着。

他越沉默,我越害怕。

似乎有什么吃人的猛兽要从他的沉默中孕育而生。

6

第二天中午,我照旧偷偷把弟弟带出去玩。

他丝毫没有因为亲生父亲对他的冷淡而感到失落,或许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吧。

丽丽姐一见到我,就抱怨起来: 你咋个走路走得这么慢,长痔疮了嗦?

我没有长痔疮,只是今天上厕所时发现纸上沾了血,为了不让血沾到内裤上,所以偷偷用了我妈的卫生巾。

我第一次用这个东西,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而且走路时扯动着下半身的肌肉,带来强烈的疼痛,就让整个人更加不舒服。

但这些事,我羞于对别人说出口,只好随便撒了个谎糊弄过去。

丽丽姐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所以她没在意我的问题,下一句话就说起了她家里已经决定让她去成都的厂子里打工了。

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哦。她沮丧地扒拉着地上的杂草,声音闷闷地说道,要是我没得弟弟就好了……

哎呀,说起耍的,你千万莫当真了哈。

我点头。

我真的想读书,但是我觉得我爸妈说得也有道理,我成绩这么撇,肯定考不起好大学,读了也等于白读。

其实早点去打工也没得啥子不好的,赚到钱了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和丽丽姐都知道她无力改变去打工的结局,所以我选择了她想听的答案。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去了成都,还可以参加下一届的《超级女声》,说不定就出名了呢。

嗯,你肯定得行,你唱歌那么好听。

她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伸手把我拉起来,走,去和他们耍一哈。

我们走近了才发现我弟弟正在哭,而原因是何志飞想要玩他的奥特曼,他不愿意给。

何志飞从小就在父母的溺爱下长大,这点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造就了他那种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格。

丽丽姐强行分开了两人,为了避免再发生矛盾,于是提议玩捉迷藏。

这样就可以把人群分散开来。

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家,所以答应了。

丽丽姐抽到最短的竹块,要当鬼。

我带着弟弟赶紧找地方躲藏。

我打算躲进竹林里的地窖,那是用来堆放红苕的,现在还没到收获红苕的时候,所以里面是空的,很适合藏人,而且距离也近。

我忍着痛拉着弟弟向目的地走去,可中途他突然站住不动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指了指落在不远处的奥特曼。

丽丽姐数数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耳朵。

61,62,63……

数到一百时,鬼就要开始抓人了。

于是我让弟弟先去地窖,我去帮他捡玩具。

弟弟一向比较听话,但这时候却固执地想要挣开我的手,亲自去捡他最喜欢的奥特曼。

就在他即将挣脱开的这一刻,我又起了坏心思——如果玩具丢了,我直接告诉幺爸,他会生气吗?会给弟弟买新的吗?

我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命令他去躲起来,他很害怕,所以听话了。

然后我捡起奥特曼去了另一个地方,把它藏了起来。

等我藏好玩具再赶到约定好的地窖时,我告诉乖乖等在那里的弟弟: 何志飞要来抢奥特曼,所以我把它藏起来了,等晚点何志飞回家了,我们再去取。

他听后表现出了极度的不安,但又因为害怕我而不敢表达出来。

我很好奇,奥特曼在弟弟心里到底象征着什么。

母爱?父爱?或者是玩伴?还是英雄和正义?

我无从得知。但按照弟弟现在的情况来看,总有一天我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吧。

玩完捉迷藏后,我带着弟弟去错误的地方拿奥特曼,然后告诉他被人偷走了。

弟弟急得哭了出来。

眼看到了必须回家的时间,我只能强制带他回去,并假装承诺晚饭后再陪他去找。

好不容易哄好了他,结果回家时碰到我妈,她一眼就看出弟弟刚刚哭过,问我怎么回事。

我只能扯了个谎,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妈皱了皱眉,让我注意着点。

我理解她作为后妈的辛苦,要是弟弟有一丁点闪失,别人就会说她虐待继子。

流言是可以杀人的。

所以我向我妈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可谁知道他趁着我和幺爸单独在房间里时跑了出去。

直到快吃晚饭了也没回来。

我妈着急起来,拉着幺爸和我出去找人。

我强忍着痛跟在后面,我发现幺爸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

我索性停了下来。

彼时的我从未想过,我只是藏起了弟弟的玩具,竟会害得他成为一具尸体。

这并非我的本意。

7

弟弟是第二天中午被人在河里发现的。

尸体已经被泡得浮肿发白,但面部还能辨认。

我妈当场昏厥过去;幺爸则目眦欲裂地飞速看了我一眼。

这与以往他看我的眼神全然不同,我觉得害怕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隐秘的快感。

快感来源于我第一次窥见了幺爸对他亲生儿子,也就是我继弟的爱意。果然没有哪个当父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儿子。

只是我的这两种情绪迅速被弟弟的死所带来的愧疚淹没。撇开其他因素,单就从何林这个个体来说,他是很乖很懂事的孩子,我并不讨厌他。

幺爸不相信弟弟是意外落水死亡,他或许怀疑是我杀了弟弟。

我并不是没有产生过杀了弟弟这种想法,可我既下不去手又不知道该怎么杀人。

警方从弟弟的尸体所呈现出的状态判定,他死了得有一天左右了,具体的时间肉眼看不出来,乡镇派出所也没有配备法医。如果之后确认有他杀嫌疑,估计就得把尸体送去县城公安局进行尸检。

而从昨天下午两点半开始我就一直和幺爸在一起。

两点二十五分左右,我妈是见到过活生生的弟弟的。所以死亡时间至少是在两点半之后——从我们家到河边步行需要六七分钟。

警察除了告诉我们死亡时间外,还告诉我们弟弟符合溺水而亡的特征,但至于到底是不是意外,还需要仔细调查一下现场,也就是落水的地方。

并不是幺爸报的警,而是村里的其他人。

流经我们村里的那条河只有七米宽,但在夏季汛期的深度能达到五米。河里每两三年就会淹死一个人,而且多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们通常是去河里游泳,却又因为不知深浅和游泳技术不过关而丧命。

不管大人们怎么耳提面命,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都是耳旁风。

警察顺着河岸两旁寻找,最终在我和丽丽姐经常见面的那棵大柳树下发现了些可疑的痕迹。

那附近的野草有被碾压和折断的现象,而根据折断部分的枯萎状态估算,应该就是昨天造成的。

最近半个多月都没下雨,哪怕是靠近河边的田坎在这日日接近 40 度的高温中烘烤出了裂缝,根本不足以留下清晰的脚印。

但警察根据野草碾压和折断的范围以及方向猜测,弟弟在落水前可能和别人发生过肢体冲突,但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他杀的可能性为酷暑难耐的夏天带来了一片乌云——看起来是变了天,但却让人感觉到舒适。

农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幸灾乐祸。并没有人关心弟弟的死,他们只是五官乱飞地猜测着是谁杀了弟弟。

他们从未想过,凶手可能是他们家里的某个人。

作为和弟弟关系最亲近的人,我第一个接受了警察的问话。

那是一个年龄和幺爸差不多的男人,他自我介绍叫程青,简单安抚我的情绪后,他首先让我详细说说昨天发生过的事情。

没人知道弟弟昨天为什么会跑出去。

我也只是猜测他是去找奥特曼,但万一不是呢?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但面对警察的询问时却又下意识隐瞒了藏起弟弟的奥特曼这件事。

在我说完后,程警官从裤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了我,语气温和地说道: 何苗,我是警察叔叔,你不用怕我。

我这才发现我的身体在发抖。

我害怕碰到他的手。

我刚换完牙,不能吃糖,谢谢叔叔。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因为我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所以程警官对我问询主要集中在弟弟日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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