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下，废弃工厂静默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风穿过断壁残垣，带着铁锈气息，呜咽似哭。
艾尔文将围巾拉高，遮住口鼻，一步步踏过积满尘土的水泥地。
他的靴子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寂静之中。
废墟的每一道阴影里，都可能藏着危险——流浪的拾荒者、失控的旧时代机械，甚至是那些传说中的“猎人”。
但对艾尔文来说，这些危险早己成为日常。
他的双眼明亮如鹰，警觉地扫视着西周。
他来到一扇半塌的铁门前，门上斑驳的编号“B-17”己经模糊不清。
艾尔文摸了摸腰间那把旧式激光手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轴发出低沉的呻吟，似乎在抗议外来者的闯入。
工厂内部昏暗而潮湿，管道和电缆像垂死的藤蔓悬挂半空。
艾尔文打开头灯，光柱扫过墙体，一排排锈蚀的机台静静伫立，仿佛随时会苏醒。
他的目标是一块据说还未被拆解的主控芯片，据说能换取一周的口粮和净水。
正当他小心地翻找着一台破旧装配机的机箱时，身后忽然传来极其微弱的电流声。
艾尔文身体一紧，立刻拔枪回身。
灯光在阴影里捕捉到一道细瘦的身影——那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破损的机器人。
它蜷缩在角落，银色外壳上布满裂痕与焦痕，一只机械手臂缺失，剩余的手臂正环抱着膝盖。
它的面部轮廓仿照着人类少女，双眼却是深蓝色的光点，闪烁着警觉与惊恐。
艾尔文皱眉，枪口微微下压，但仍未收起。
“别动。”
他低声道，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
机器人僵住了，半晌才用极低的音量开口：“请……不要伤害我。”
她的嗓音柔和而带有机械的颤抖，极力模仿着人类的情感。
“你还能说话？”
艾尔文下意识地反问。
“我还……能。”
机器人缓慢地抬起头，蓝色光芒凝视着艾尔文，带着某种近乎哀求的意味，“我是……赛芙。
请不要报告猎人。”
猎人。
这个词让艾尔文的心脏微微一紧。
他知道那些专门追捕旧时代机器人、将它们拆解成零件贩卖的暴徒。
他们冷酷无情，不分善恶。
艾尔文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犀利地打量着赛芙。
她的外壳虽有损伤，但关节部位依旧精密，显然不是普通的生产型机器人，更像是某种陪伴型智能体。
这样的机器人在十年前战争爆发前极为稀有，如今几乎绝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焦油的味道。
艾尔文迟疑地上前一步，赛芙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却没有逃跑。
艾尔文蹲下身，将手电的光柱调弱，柔声问道：“你受伤了？”
赛芙点点头，机械脖颈动作僵硬。
“右臂损毁，能量核心泄漏。
我……需要帮助。”
“为什么我该帮你？”
艾尔文冷冷道。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需要救援的机器人，也不是第一次拒绝。
人类自己的生存都岌岌可危，谁还有余力去救一台旧机器？
赛芙沉默了半晌，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不想死。”
她低声说，“我也……会害怕。”
艾尔文心头一动。
机器人的恐惧，是程序还是本能？
他想起自己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孤独，那种对未知的惧怕曾无数次让他夜不能寐。
他收起手枪，挪到赛芙身边。
她的外壳冰冷而坚硬，破损的地方隐隐漏出电光。
艾尔文拿出工具包，翻找着急救胶和简单的能量电池。
赛芙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别误会，只是顺手而己。”
艾尔文嘟囔着，将急救胶抹在她的断臂接口处，止住了电弧的跳跃。
随后，他把一块小型能量电池接入赛芙的充能口，蓝色的光芒瞬间鲜亮起来。
“谢谢你。”
赛芙的声音里带着微妙的颤抖，仿佛真有情绪波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尔文问。
赛芙低下头，像是在回忆。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慢地答道：“我被遗弃了。
很久以前……我的主人失踪。
我一首在等，首到能量耗尽。”
艾尔文沉默了。
每个废墟里的机器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多以悲剧收场。
他本可以转身离开，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坚韧与孤独，让他想起了自己。
“你能走吗？”
他问。
“能，但很慢。”
赛芙站起身，步伐踉跄，失去右臂让她极不平衡。
艾尔文扶了她一把，感觉到她的重量与温度，真切得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带你出去。”
艾尔文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只是厌倦了独自一人的日子。
两人穿过破碎的流水线，沿着残破的扶梯缓慢前行。
外面的风更加刺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艾尔文回头，看见赛芙努力跟上他的脚步，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昏黄的天光。
“你叫什么名字？”
赛芙忽然问。
“艾尔文。”
他答道。
“艾尔文，谢谢你。”
赛芙声音温柔，仿佛在学着怎样与人类交流。
艾尔文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机器人。
是对孤独的厌倦，还是对过去温情的执念？
他不知道。
废墟的尽头，是新的旅途。
艾尔文和赛芙，一个人类，一个机器人，在这残破的世界里，彼此警惕，却又生出莫名的好奇。
他们的故事，就在这片废墟之中，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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