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代养模式

在地府穷得饭都吃不饱。

只能靠帮宠物托梦来维持生计。

我的第一个顾客。

是只三花猫。

正文:

1

天地银行前。

鬼友们有序排队，领取上面给他们烧的东西或贡品。

东西都换算成地府的货币，发到个飘的账户上。

一个阿飘兄弟，拿着一串糖葫芦从我身边路过。

我舔舔嘴唇。

羡慕哭了。

饿呀。

我到地府四天。

每天都在天地银行前排很久的队。

每次轮到我。

一查，上面啥也没烧给我。

工作人员本来就惨白的脸色，看起来更不好了。

姓名: 姜悦

种族: 人

贡品: 无。

冷冰冰地对我说: 下一个。

我又冷又饿。

再没钱，我真的会被饿死。

今天也是一样。

没人给我烧东西。

我的下一位，是只胖胖的伯恩山犬。

还有人给狗烧东西?

这狗兄，估计也跟我一样，账户空空。

我闲着也是闲着，站在一边看它是不是跟我同病相怜。

结果工作人员的工作界面显示。

姓名: 李大脚

种族: 伯恩山犬

贡品: 纸车一辆、肉串若干、磨牙饼干两箱、冬夏狗窝各一个......

折算成货币，后面还有好多零。

我没再看下去了。

这该死的世界。

活着的时候不如人就算了。

死了连狗都比不上

我无能小怒了一下。

撇撇嘴，发现那只叫李大脚的伯恩山犬正在看着我。

活着的时候，我挺排斥猫猫狗狗。

因为我对它们的毛发过敏。

挨着一定狂打喷嚏。

死了，还能近距离接触一下。

我蹲下来，摸摸它的狗头。

毛不是很软，有点硬。

但手感意外的不错。

人，你看起来很饿。

大脚请你吃点东西吧。

狗，狗居然会说话

我刚要震惊地大喊大叫。

忽然想起来。

这是地府。

统一货币，统一语言。

动物会说话，我能听懂，一点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它想请我吃东西。

切，人才不需要狗的怜悯——

下一刻，我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跟着狗哥，吃了一顿麻辣烫。

准确来说，只有我一个人在吃。

李大脚兴致缺缺，趴在椅子上假寐。

阿飘们在地府，和在上面几乎没什么不同。

需要用进食来维持魂体的能量。

如果像我一样，长时间没有能量补充，挨饿受冻。

有可能没等到投胎，就消散了。

你不吃?

李大脚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看我。

没有我妈做的好吃。

妈妈?

狗还会做饭?

我脑子转了一下，才想明白，它说的应该是主人。

于是随口说了一句:

想主人的话，可以入梦去看看她。

李大脚摇头，两个大耳朵随之摇摆。

动物能量低，不能托梦的。

它说完，跳下椅子:

人，再见。下次饿肚子，就在银行门口等我。

它走了。

我的心思却活泛起来。

对啊。

人会思念亲朋，宠物也会。

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主人说，却苦于不能托梦。

如果我帮他们托梦。

那是不是代表着，能趁机赚点?

我也不贪，能填饱肚子就行。

说干就干。

我从垃圾桶里捡到一块纸板，又找了烧半截的树枝。

在纸板上，用碳灰一笔一划地写五个大字。

宠物代托梦

2

我自以为找到商机大赚一笔。

谁知道等大半天，一个飘都没来。

于是清清嗓子，吆喝:

宠物代托梦，给点吃的就行

新店优惠哈，第一单半价

喊得嗓子快冒烟也没人理我。

最后给银行工作人员叫出来，让我别在大门口碍事。

并塞给我一个旧扩音器。

要喊去街上喊。

搞得我莫欺少女穷都没法喊出口。

臊眉耷眼地蹲在巷子口，接着吆喝。

街上飘们确实更多。

但也没有理我的。

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就在我累瘫在地，用纸板扇风的时候。

身后传来很低的猫叫声:

你好，喵，不是宠物也可以吗?

扭头，吓得我一哆嗦。

一只残缺的三花猫，头耷整个拉下来，几乎只有一点皮连接着脖子。

身上的血迹干涸，变成褐色的斑块。

虽说我也是个飘，也见识了不少缺胳膊断腿的鬼兄。

但这只断头三花猫，还是让我吃惊不小。

不好意思，喵，吓到你了。

三花边说，边用爪子将头扶正。

她的脊椎似乎也是断的。

动起来的时候，能听到骨头喀拉喀拉响。

它不好意思地抖抖胡须:

听说你这里可以代宠物托梦。我不是宠物，也行吗?

行，行的。

我眨眨眼，有些好奇和不忍地问:

你这是遇到，那种虐猫的变态了吗?

不是，喵被车撞了。

哦，这样。

听到这个回答，我也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样。

心情还是很沉重。

三花不知从哪叼来两根包装完好的火腿肠。

见我没动，又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往我这推了推。

虽然很少，但喵现在只有这点。

以后，可以补上的。

它下意识地想跟活着的时候一样，躺下翻肚皮撒娇。

可现在，她做这些一点不显得可爱。

形象反而很可怕。

我蹲下来，拿走一根火腿肠。

挠了挠它的下巴: 一根就够了，你要给谁托梦啊?

3

三花没有名字。

小区给它投喂的人，都叫它咪咪。

咪咪虽然没有固定的家，但整个小区她都可以自由出入。

小区很老了，住户大都是爷爷奶奶辈的。

爱在家里囤废品卖。

废品多，也就滋生很多老鼠。

我是最会抓老鼠的喵。

爷爷奶奶都邀请我去他们家抓老鼠，他们都很喜欢我。

我最喜欢小区的花坛啦，他们在那给我做了一个木头猫窝。

说起这些，三花得意地翘起胡子，尾巴也竖起来。

不过，它很快沮丧起来。

我吃了张奶奶的猫罐罐，还没帮她抓老鼠呢，就被车撞死。

你帮我告诉她。就说小区东门的绿化带下，有只大黄猫常在那睡懒觉。

它虽然是我的死对头，但捕鼠能力还行吧。

找它就好了。

真是一个诚信做生意的猫。

我问清楚张奶奶家的具体地址。

还行，在我能量可以飘的范围以内。

夜深了。

我遁出地面，进入张奶奶的梦境。

把咪咪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张奶奶。

老人家在梦里看不到我，只能听到我说话。

七老十，反应也迟钝。

我重复好几遍，她才勉强记住。

要去小区东门的绿化带下，找大黄猫抓老鼠。

咪咪怎么没来啊?

我要走的时候，她忽然问。

也不像是在问我，倒像是自言自语:

猫也不来，人也不来。

零食放久都过期喽，罐头也要坏的。

我把话带到，就走了。

离开梦境，可以短暂在人间逗留片刻。

能看到一个花坛边上，有个半旧的木头猫窝。

飘过去，看到猫窝边上摆着几朵白菊花和火腿肠什么的。

真好，小流浪也有人牵挂着。

我的鼻子酸酸的:

不像我，死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4

回到巷子口。

三花咪咪等着我的回复。

我告诉它，事情办妥。

顺带还说了张奶奶和小区其他住户对它的思念。

咪咪高兴得竖起尾巴，不住给我道谢。

谢谢。你真厉害，托梦一点影响都没有。

我这才从三花猫的口中了解到。

原来托梦会损耗魂体的大量能量。

一般托个梦就会烟消云散。

可我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

怪不得，别人看到我宠物代托梦几个大字，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不管怎么样，我的生意算是开张啦

拜托三花多给我做宣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迟迟不见第二个顾客。

我撕开火腿肠的包装，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能因为火腿肠太好吃，而热泪盈眶。

人，你在等大脚吗?

我刚吃完，请我吃过麻辣烫的伯恩山犬李大脚，就来跟我打招呼。

它把嘴里的飞盘叼着，放在我手里。

玩一会，吃东西。

意思是让我陪它玩飞盘?

地府的公园，有大片彼岸花。

红霭霭一片，很壮观。

一人一狗玩累了，坐在台阶上看来来往往的飘。

大脚，飞盘是妈妈今天给你的礼物?

狗子低低地汪一声，算是给我回应。

你妈对你可真好，可见天天都在想着你。可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据说伯恩山犬是很热情友好的犬种，见到人会高兴地摇尾巴。

自我第一次见到李大脚。

它的尾巴就耷拉着。

可见情绪低落。

妈妈是个爱哭的人，她想我就会掉眼泪。

可是她有宝宝了，总是伤心对身体不好。

狗子趴下来，很忧愁地模样: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不要想我。这样就不会哭了。

狗子居然会有这么心酸的想法。

我不禁想到自己。

爸爸妈妈他们得知我的死讯，应该只会觉得庆幸吧。

庆幸甩掉我这么个大包袱。

我平复心情，对李大脚说:

我帮你给妈妈托梦吧。

做一个告别，她会好受点。

李大脚将信将疑地委托我，给它妈妈李小姐托梦。

梦里，李小姐在厨房清洗食材。

她哼着歌，边做事边说:

大脚，你的牙不好，妈妈帮你把肉炖烂一点。

你乖乖等着。

没有回应。

她切菜的手一顿，透过厨房的门，看向客厅的狗窝。

可是客厅黑洞洞。

她看不见李大脚，也听不到李大脚的任何回应。

李小姐愣愣地喊了两声狗子的名字。

场景忽然转变。

打量周围，像是在宠物医院的手术室里。

李大脚安静地躺在手术垫上，肚子不见一点起伏。

李小姐一个劲问面前的医生:

它真的不痛吗?

医生的声音有些失真:

药物注射进去后，它就会失去知觉，不痛的。

它年纪大了，还有心脏病。安乐死对它来说是解脱。

李小姐好像听不见，依旧在问: 它真的不痛吗?

一连好几遍。

她眼泪涌出来。

最后声嘶力竭，几乎背过气去。

梦境开始扭曲崩裂。

我吓了一跳，心知这是在情绪太激烈要从梦里醒过来。

梦里，我可以改变声音和相貌。

连忙换成少年的音调。

大脚一点都不疼，妈妈别哭。

大脚没有离开妈妈，阎王说小狗有了名字就会投胎成人。

妈妈，来世我就可以做你真正的孩子。

妈妈安心养胎，我们还会再见面，好不好?

李小姐抱住大脚的身体，呜咽着说好。

我不知怎么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忙擦了擦眼睛，说出李大脚最想说的话。

大脚从来没怪妈妈做这个决定，谢谢妈妈让大脚不再痛苦。

遇到你，是大脚最幸福的事情。

梦境趋于平静。

场景再次转换。

十几岁的李小姐打开家门。

一只嘤嘤叫的小狗崽，颤巍巍地迈动腿脚向她走去。

李小姐惊喜地蹲下来，抱起它。

小狗，小狗，你的脚怎么这么大。

以后就叫你李大脚，好不好?

狗崽嘤嘤叫唤，像是在说: 好。

5

红色的曼陀罗花在风中摇摆。

我把刚刚的一切都转述给李大脚。

狗子听得很认真，听到小时候李小姐给它取名时，竟然笑了。

汪呜，嘿嘿。妈妈讨厌，总是取笑我的脚大。

然后它摇了摇尾巴。

真好，妈妈知道我不怪她。

它蹭了蹭我的手心: 人，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