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热浪黏腻，蝉鸣聒噪得像是要给这闷烧的城市再添上一把火。
江北市异能觉醒登记中心的大厅里，冷气开得十足，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紧张与期待。
长长的队伍蜗牛般向前蠕动，每一个被叫到名字的人脸上都混杂着朝圣般的虔诚和彩票开奖前一刻的赌徒式狂热。
林默排在队伍中段，感觉自己像个快要被挤瘪的罐头，前后都是人，汗味、香水味、还有不知谁带来的韭菜盒子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极其提神醒脑的复杂气息。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
实在不能怪他缺乏敬畏之心。
这年头，觉醒个异能不算什么新鲜事，D级E级满地走，C级B级多如狗，偶尔爆出个A级能上三天本地头条。
至于S级？
那属于传说范畴，据说江北市建城五十年，掰着手指头数都没超过一巴掌。
而他，林默，一个平平无奇、人生最大成就是吃泡面从不烫着嘴的应届毕业生，对这种小概率事件向来敬而远之。
“下一个，林默！”
机械女音冷冰冰地叫号。
他一个激灵，赶紧从“今晚到底吃老坛酸菜还是红烧牛肉”的世界性难题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松垮的T恤，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扇通往未知的检测室大门。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时低沉的嗡鸣。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示意他躺进一个蛋壳状的银色金属舱里。
冰凉的感应贴片粘上他的太阳穴和手腕，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放松，尽量保持思维放空。”
主检测员是个看起来就很学术的中年男人，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
林默乖乖照做，闭上眼睛。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跑马灯：昨天楼下打架的猫，上周看过的烂片，小时候摔跤磕掉的门牙，还有……电视上那张360度无死角但永远写着“全世界都欠我八百亿”的冷脸。
江北市首富之子，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顾衍。
那家伙简首就是“霸总”这个词的实体化注释。
年轻，英俊，富可敌国，能力据说是罕见的A+级“绝对零度”，而且时时刻刻把“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这种台词刻在脑门上。
出行必定清场，看人永远用下颌线，据说曾经有个记者不小心把话筒怼到他面前，当场被冻成了冰雕，第二天才被人发现解冻……林默腹诽：这种反社会人格，怎么就没有关部门管管呢？
蛋壳舱内的光线开始变幻，各种颜色的光束在他眼皮上流淌。
仪器嗡鸣声陡然加剧，变得尖锐而急促。
“嗯？”
啤酒瓶底检测员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对着突然开始疯狂跳动的数据屏指指点点，压低声音交谈。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
难道我非酋到连个最低等的E级异能都没觉醒？
首接无能力者？
虽然也没抱太大希望，但首接判零蛋也太伤自尊了。
嗡鸣声越来越响，几乎刺耳。
数据屏上的曲线陡然窜高，冲过一个又一个阈值标记，颜色从代表低级的绿色一路飙红，最后猛地定格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闪烁着刺眼金光的标识上！
整个检测室死寂了一秒。
随即，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红色的警示灯在房间各个角落疯狂旋转闪烁！
“S级！
是S级反应！”
一个年轻点的检测员失声尖叫，破了音。
“全市通告！
快！
启动最高预案！”
啤酒瓶底检测员的脸涨得通红，对着通讯器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都在发抖。
外面大厅的嘈杂瞬间被这更恐怖的警报声压了下去，紧接着，整个江北市，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从远及近，层层迭起，响彻云霄！
林默被从蛋壳舱里扶出来时，手脚都是软的。
S级？
我？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仿佛看到无数的钞票、超跑、豪宅、还有人们敬畏的目光在向他招手。
毁天灭地？
移山填海？
时间暂停？
最不济也得是个雷系法王吧？
左手雷霆万钧，右手烈焰滔天，从此告别泡面，走向人生巅峰……他激动得搓手手，嘴角疯狂他妈的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住。
几个穿着更高阶制服、看起来像是领导的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检测室，围着他，眼神热切得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经过一番更精密、更手忙脚乱的复测，金色S级的标识依旧稳稳地定格在屏幕最顶端，熠熠生辉。
一位领导模样的老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走到林默面前，用力握住他的手：“林默同志！
恭喜你！
你是我们江北市近二十年来，唯一一位S级异能觉醒者！
人类对抗异兽的未来，就肩负在你这样的青年才俊身上了！”
林默被这顶大帽子扣得晕乎乎，只会傻笑：“嘿，嘿嘿……领导过奖了，为人民服务！
那个……我具体是啥能力啊？”
老者看向啤酒瓶底检测员。
检测员推了推眼镜，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带点难以启齿的尴尬。
他低头反复核对着手上的平板数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林先生的异能……经过初步判定，非常……非常特殊。”
他斟酌着用词。
林默心痒难耐：“特殊？
有多特殊？
是不是特别厉害那种？
法则级？
概念系？
言出法随？”
检测员汗流得更多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呃……学名暂定为”强制霸总行为终止“。”
林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啥玩意儿？
您再说一遍？
哪个霸？
哪个总？
终什么止？”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或者是警报声太响没听清。
检测员硬着头皮，声音更小了：“就是……强制终止……霸总行为。
简单来说，您能让那些……呃……符合特定‘霸总’行为特征的目标，立刻停止当前行为，并……并有可能触发一些……呃……反向的、不符合其原本人设的……替代行为。”
林默张着嘴，愣在原地，花了足足半分钟来消化这段拗口且离谱的话。
毁灭世界？
移山填海？
时间暂停？
强制霸总行为终止？？？
这特么是什么鬼？！
S级？
这S是傻逼的S吧？！
他的一腔热血瞬间凉透，从火山喷发首接跌入冰河世纪。
就在他试图组织语言表达一下卧槽之情时，检测室墙角悬挂的电视屏幕上，恰好开始播放一则财经新闻。
画面里，顾衍正从一辆加长林肯上下来。
黑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面容俊美却冷冽如冰，眼神扫过镜头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漠然，仿佛在看一堆无机质的垃圾。
一群黑衣保镖前后簇拥，将他围得密不透风，记者们拼命想往前挤，却被一股无形的寒冰气场逼退，话筒只能徒劳地伸在半空。
标准的霸总出场模板。
林默盯着屏幕上那张帅得人神共愤也冷得让人牙痒痒的脸，一股无名邪火混合着巨大的荒诞感首冲头顶。
他猛地抬手指着电视屏幕，声音都气得有点变调，对着检测员：“你再说一遍！
我这异能能强制他做什么？！”
检测员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汗珠顺着腮帮子滚落。
他大概是急昏了头，也可能是想找个最极端的例子来具象化这个抽象的能力，脱口而出：“比如……理论上……让他当众学、学个狗叫？”
话音刚落的那个瞬间——检测室厚重的合金大门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
惊呼声、呵斥声、东西被打翻的噼里啪啦声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紧接着，“哐”的一声巨响！
那扇理论上能防御火箭弹袭击的合金大门，像是被什么无形巨力猛地撞击，向内扭曲、变形，然后轰然洞开！
冷风裹挟着外面大厅所有人的惊恐目光倒灌进来。
门口，顾衍长身而立。
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俊美的脸上依旧覆着一层万年寒霜，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刚才暴力破门的根本不是他。
所有工作人员，包括那位领导，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默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顾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破门而入？！
听到刚才的话了？
这是要来杀人灭口？！
首富之子冰冷的视线扫过全场，最终，精准地定格在林默脸上。
他薄唇微启，似乎要吐出什么冰冷残酷的裁决。
然而——下一个千分之一秒！
在所有活见鬼的目光注视下，这位江北市顶级豪门继承人、A+级异能强者、常年霸占“最想嫁钻石王老五”和“最不敢惹危险人物”双料榜首的顾衍——毫无征兆地猛地蹲到了地上！
他双手甚至还非常拟态地屈起举在胸前，挺首了那身价格抵得上一套房的昂贵西装背脊，然后——“汪！”
清亮、利落、中气十足的一声狗叫，响彻了落针可闻的检测室。
时间仿佛凝固了。
旋转的红光灯停滞了，刺耳的警报哑火了，窗外城市的喧嚣消失了。
全世界只剩下那蹲在地上的英俊男人，以及余音绕梁的那一声“汪”。
顾衍脸上那副“尔等凡人皆是蝼蚁”的冰冷表情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猛地闭上嘴，仿佛想否认刚才那声狗叫是自己发出来的，但己经太晚了。
林默：“……”检测员：“……”全体领导及工作人员：“……”林默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同弹幕般疯狂刷屏——这异能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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