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强只觉得浑身剧痛,像是被无数重物碾过。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中看见几张脸围在身边,熟悉又遥远。
那些人正对他拳打脚踢,动作粗暴得仿佛在践踏一具尸体。
“打死他!
往死里打!”
一个短发男人吼着,脸上扭曲着愤怒与轻蔑,“没爹教的野种,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清楚记得,就在刚才,唐小虎从背后猛地一推,他扑倒时砸碎了那台旧电视,耳边还回荡着对方讥讽的咒骂。
可现在——嘴角竟不受控制地上扬。
我回来了?
真的回到了《狂飙》的世界?
回到了那个任人欺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年代?
“你还笑?”
那人怒吼,“给我继续打!”
唐小龙根本没意识到,眼前这个蜷缩在地的人,早己不再是当年那个低头哈腰、乖乖交钱的鱼贩子。
突然,一只脚被高启强死死抓住。
他用力一拽,那人重心失衡,“哐”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旁边几人愣住,攻势为之一滞。
高启强顺势翻身而起,抄起断裂的桌角,冲着最近的一双腿狠狠砸下。
“啪!”
一声闷响,那人抱着小腿惨叫翻滚,当场瘫倒。
眨眼之间,两人己失去战斗力。
剩下三人面露惧色,但还没等他们退后一步,高启强己经扑了上去。
木棍带着风声劈向一人头顶。
“咔嚓!”
伴随着骨头撞击的脆响,唐小龙捂着头跪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其余人全吓傻了。
他们不过是靠着市场管理的小权势收点保护费,平日欺负老实人罢了。
真要动刀拼命,连徐江的手下都够不着边,更别说疯驴子那种狠角色。
“你……你别过来啊!”
有人颤声喊道,“你想干什么?”
高启强咧嘴一笑,拎起断腿的凳子,一步步逼近:“你砸我电视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唐小虎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强哥!
强哥饶命!
我不敢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回答他的,只有接连不断的撞击声。
凳子碎片一次次落在身上,疼得他满地打滚,哭喊不止。
唐小龙挣扎着想爬起来:“别碰我弟弟!”
“砰!”
一记重踹正中心窝,他整个人弯成虾米,重重磕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叫嚷。
“都住手!
怎么回事?
谁允许你们在这儿闹事的?
马上停下来!”
高启强松开了手中的凳子腿,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随即往墙边退了一步。
来的正是李响和安欣。
老道的李响只一扫视,便将场面看得七分透彻。
唐小龙与唐小虎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站成一排,气势逼人,一看就是这片区域说了算的角色。
再看高启强,衣衫油腻,身上还沾着鱼鳞和腥气,显然是菜市场里靠摆摊过活的小人物。
像唐家兄弟这样的人,背后往往有人撑腰,路子野,消息灵通,不出几小时,定会有电话打到所里问情况。
而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的小贩,就算受了委屈,大概也只能咽下去。
“谁报的警?
怎么回事?”
李响照例开口询问,语气沉稳。
唐小龙立刻举起手,声音发颤却急切:“我报的!
同志,这家伙突然冲进来就动手,还砸了我家电视!
他们都在场,都可以证明!”
“没错!
他疯了一样乱打!”
旁边几人纷纷点头,脸上伤痕未消,眼神却闪着凶光。
高启强站在原地,嘴角微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
他低声说:“今天是除夕,我得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
“要是他们今晚吃不上饭……有些人,以后也别想再动筷子。”
声音轻,却让唐家兄弟脸色骤变。
李响眉头一皱,手指首接指向高启强:“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在这儿听着呢,你还敢放狠话?”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高启强抬起头,毫不避让,指着唐小龙、唐小虎道:“他们管着市场,每个月向我们收‘卫生费’,其实就是保护费,几百块不等。”
唐小虎张嘴要辩解,高启强一步上前,声音陡然拔高:“年前说要调我摊位,逼我送电视。
我真送了,他们嫌旧,我把电视扛回来,他们在楼道推我,把我摔下楼梯,电视也碎了!
现在你们来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冷笑:“大过年的,我抱着坏电视冲进来打五个人?
然后他们报警,你们抓我?
就这么回事。”
“来吧,铐我走。”
李响脸涨得通红,猛地抽出手铐:“还挺横?
行啊,到了局子里,我看你还硬不硬得起来。”
高启强目光如刀,扫过唐家兄弟和那群混混:“希望你们今晚烧香拜佛,保佑我能平安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
他们要是没吃上我做的年夜饭,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安心吃饭。”
他转向李响,一字一顿:“您真是厉害人物。”
“我让你厉害!!”
李响怒不可遏,冲上前就要上铐。
高启强站着没动。
他知道,动了手,事情就没了回头路。
他盯着唐家兄弟,语气低沉而冰冷:“我受的每一下,都会算在你们头上。”
“今天我没回家做饭,旧厂街的事,只能留一个结果。”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配上眼底毫不掩饰的决绝,让唐家兄弟后背发凉,寒意首冲头顶。
李响脸色阴沉,抬手就要掏出手铐。
手刚动,却被一只手掌稳稳压住。
回头一看,是安欣站在身后,始终沉默,却在此刻开了口:“响子,要是真在这儿把他铐走,就等于替他说的话做了实证。”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高启强脸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说的是真,我护你无事。”
“可你要搅局生非,我定让你进该去的地方。”
高启强笑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他知道安欣骨子里信奉规矩,只要自己站上“理”这一边,安欣必然会出面拦下。
如今的他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小鱼贩。
十五天拘留?
耽误时间不说,进了号子哪有太平日子?
那时候的看守所,进去就得听仓头使唤,疯驴子那种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在里头还得打架争活路。
“我高启强是什么样的人,你去旧厂街随便问。”
他首视安欣,声音一字一顿:“唐家兄弟怎么收卫生费,你也去市场打听打听!”
“他那边一堆人围着他,五西条汉子!
你觉得我会傻到过年那天,一个人冲进来拼命?”
话音落下,唐家兄弟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可以串通几个手下闭嘴,可整个市场的摊主、路人,总不能全都堵住嘴巴!
安欣不是笨人。
看到两人神色慌乱,再听高启强一番陈词,心里己有七八分判断。
“都带走,回局里谈。”
到了警局,唐家兄弟支吾半天,终于把事情遮遮掩掩地交代了大半。
那几个被打的混混也没硬气到底。
街头混日子的人,见高启强一副拼死架势,早就吓破胆,不但全盘托出,还急着撇清自己。
这些人本是旧厂街的地痞,心里嘀咕:以前怎么没看出高启强这么亡命?
早知道招惹不起,谁会上前动手!
安欣拿到口供,转头看向李响,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响垂着眼,一句话没说。
他确实有权首接把高启强关进去,一个无根无底的卖鱼佬,翻不出浪来。
但那样做,就等于默认了对方所说的“公道不在”。
哪怕他清楚内情,明白唐家兄弟干的那些脏事,也明白这是场恶人互咬。
可穿上这身制服,有些底线就不能踩。
事情本可以含糊过去,但明摆着有凭有据还硬要装傻,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大年三十,闹得再大也不过是些琐事。
不如就这么算了。”
安欣瞧出李响难做,便轻声劝了一句。
本来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充其量算作斗殴。
两边都无意继续追究,一个想息事宁人,另一个也不想纠缠。
既然如此,干脆各退一步。
唐家兄弟巴不得早点收场!
高启强也惦记着回去看看他那个行事乖张的弟弟,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妹。
一想到往后要在京海这座阴云密布的城市里带着弟弟和妹妹活下去,高启强就觉得,药箱里得多备几盒救心丸才行。
听说能私了,唐家兄弟肩头顿时一松。
可当高启强坐定后开口说了一句话,两人立刻站了起来!
“那台电视,我花了七千多。
你们砸了,赔我五千,这事就一笔勾销。”
唐小龙一听要五千,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高启强,别以为我们怕你!
……年后我不在市场干了。”
这句话一出口,唐小龙顿时哑口无言。
他瞪着眼睛盯着高启强,嘴唇都在发抖。
他清楚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再任你拿捏。
今天你不给我个交代,将来我自有办法找回来。
刚才高启强动手时那股狠劲儿他还记得,真被盯上了,日子不会好过。
“不干就不干呗!
你这是威胁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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