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苏凛脸上。
他猛地从那张被雨水浸透、散发着一股霉烂气味的破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大得几乎掀翻旁边堆满空泡面桶的矮几。
胸腔里那颗玩意儿根本不像心脏，倒像被塞进了一柄烧红的铁锤，每一次狂跳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重重砸在肋骨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血液的腥甜。
“嗬…嗬…”他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顺着湿透的黑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可这点痛，比起视网膜上死死烙着的景象，简首微不足道。
凯撒·洛朗。
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在虚拟与现实交叠的死亡瞬间，定格成一个居高临下的讥诮冷笑。
他操控的游戏角色“苍穹主宰”，手中那柄缠绕着毁灭性能量的光刃，轻易贯穿了“凛冬”的心脏。
紧接着，是现实中头盔同步引爆的灼痛与黑暗……一切都回来了，连同那刻骨的恨意和身体被撕裂的剧痛。
“操！”
苏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他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冰冷的触感稍微拉回一点神志。
不是幻觉？
他还活着？
视线艰难地聚焦。
漏风的窗户被暴雨打得噼啪作响，屋顶那个破洞像个坏掉的水龙头，不断浇下浑浊的水流。
墙角堆着锈迹斑斑的哑铃和几本卷了边的旧书，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廉价泡面混合的怪异气味。
这是…他那间西处漏风的祖宅杂物间？
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最终死死钉在一本被水汽浸得发黄卷边的老旧挂历上。
猩红的数字刺得他眼球生疼：2045年7月10日下面一行小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星域无界》全球公测倒计时：3天！
三天！
轰！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炸开的堤坝，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不甘和冰冷的绝望，狂暴地冲进他混乱的大脑。
铁牛那憨厚壮实的身影，被苍穹公会的人堵在阴暗的小巷里，合金棍棒雨点般落下，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作呕，最后只换来凯撒手下轻飘飘的一句：“处理干净。”
影鼠那张永远带着点狡黠笑意的脸，在虚拟战场上为了给他传递关键情报，被铺天盖地的能量炮火淹没，ID永远灰暗下去前，通讯频道里只留下半句嘶哑的：“老苏…快走…”冰璃，那个总是冷着脸却比谁都重情义的姑娘，现实中为了保护林鸢，被财阀派来的“清道夫”围杀，冰冷的刀刃刺穿了她单薄的身体……还有林鸢…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聪慧的眼睛，在他最终倒下的那一刻，隔着无数混乱的战场和崩塌的数据流，盈满了破碎的泪光，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呃啊——！”
苏凛猛地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那些画面太真实，太痛了，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灵魂上。
财阀联盟的贪婪嘴脸，凯撒·洛朗那仿佛看蝼蚁般的眼神，自己拼尽全力却功亏一篑的绝望……所有情绪拧成一股狂暴的毒火，在胸膛里疯狂燃烧！
恨！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这具孱弱的身体！
“凯撒…苍穹…还有那些狗腿子…”苏凛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血沫，“这一世…老子回来了！
血债…必须血偿！”
身体还在因为前世的死亡余韵和冰冷的雨水而剧烈颤抖，头痛得像要炸开，西肢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躺在这里自怨自艾。
三天！
只有三天！
他必须动起来！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哪怕遍体鳞伤，也要用牙齿撕开一条生路！
苏凛咬着牙，牙根都渗出了血丝。
他猛地推开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沙发，手脚并用地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
身体虚弱得厉害，刚站起来就是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
“妈的…废物！”
他低声咒骂着自己，不是骂现在的虚弱，而是骂前世的无力。
他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窗台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腐朽的木框里，才勉强支撑着身体没有再次倒下。
冰冷的雨水顺着窗棂流到他手上，刺骨的寒意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功法！
对！
《蛰龙经》！
前世他是在游戏开服大半年后，机缘巧合才摸索到这套被家族遗弃、丢在杂物间吃灰的祖传玩意儿的一点皮毛，就那一点点皮毛，竟成了他后期追赶财阀精英的唯一依仗！
这一世，它必须成为自己起跑线上的最强外挂！
苏凛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痛苦和疯狂决绝的火焰。
他不再犹豫，猛地推开那扇吱嘎作响、随时要散架的破木门，一头撞进了外面倾盆的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单薄的旧T恤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但他不管不顾，双脚在泥泞湿滑的小院里艰难地站稳，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混杂着泥土腥味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着那套被无数人嘲笑为“老年广播体操”的练体术动作。
身体僵硬，关节像是生了锈，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笨拙又可笑。
雨水疯狂地砸在他脸上、身上，模糊着视线。
“呼…吸…”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摒弃杂念，按照《蛰龙经》那晦涩拗口的口诀，开始调整呼吸。
吸气，绵长而细微，仿佛要将天地间最精纯的一缕气息纳入腹中；呼气，缓慢而悠远，带着体内的浊气一同排出。
一次，两次…起初毫无感觉，只有冰冷的雨水和身体的笨拙。
但当他强行压下脑海中的滔天恨意和混乱记忆，将全部心神都沉入那奇特的呼吸节奏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奇异暖流，突然从丹田深处悄然滋生！
那暖流细若游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寒冬里点燃的第一颗火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缓缓地、坚定地扩散开来。
它流过冰冷的西肢百骸，所过之处，那刺骨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一丝，僵硬麻木的肌肉也仿佛注入了一丁点微弱的力量。
更神奇的是，脑海中那些狂暴翻腾、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记忆碎片，竟也在这股暖流的安抚下，奇异地平复了一丝，混乱的思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梳理着。
“有…有用！”
苏凛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泥泞的双手。
雨水依旧冰冷，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暖流带来的变化是真实的！
它像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点燃了他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心！
他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运转起呼吸法，同时咬着牙，努力将练体术那些别扭的动作做得更到位一些。
疼痛和僵硬依旧，但那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流，成了支撑他的唯一力量。
就在这时——嗡！
大脑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沉寂己久的精密仪器被瞬间激活！
紧接着，苏凛感觉整个世界猛地清晰了一瞬！
那漫天倾泻、原本只是模糊一片的雨帘，轨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长、放缓，每一颗雨滴划破空气的轨迹都变得清晰可辨，他甚至能“看”到几颗较大的雨滴在眼前缓缓坠落、破碎的过程！
而远处被暴雨笼罩的、原本模糊一片的老槐树轮廓，枝桠的细节也骤然分明起来！
这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快得像幻觉。
暖流依旧微弱，身体的沉重和冰冷也并未消失。
但苏凛整个人僵在了暴雨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瞳孔深处，一点名为希望的火星，在无边恨意和冰冷的雨夜中，疯狂地燃烧起来！
“《蛰龙经》…脑域…潜能粒子…”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凯撒…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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