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喉咙里火辣辣的，像被灌了一大口沙子，还混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蔺寻偃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都弓了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
他想撑着地坐起来，手掌一按，却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湿滑，还带着点温度。
低头一看，他整个人都懵了。
身下不是熟悉的作战服，也不是医院的病床，而是一片泥泞的土地。
这片土地被染成了暗红色，混杂着泥土和……血。
他的手，正按在一个死人的胸口上。
那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古代铠甲，胸口一个巨大的窟窿，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我操……”蔺寻偃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正在执行边境渗透任务，为了掩护队友撤退，引爆了最后一颗炸弹。
那爆炸的威力和热浪，他到现在都感觉皮肤还在灼痛。
那种情况下，别说活下来，能留下一块完整的骨头都算运气好。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环顾西周，彻底傻眼了。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断臂残肢，散落的兵器，折断的旗帜，构成了一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图景。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一种说不出的骚臭味，熏得他阵阵作呕。
远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己经渐渐稀疏。
这不是演习，更不是什么电影片场。
每一具尸体，每一道伤口，都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
“狗子！
狗子你没死！”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蔺寻偃扭过头，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破烂盔甲的年轻汉子，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这汉子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只有一口白牙在哭出来的笑容里显得特别扎眼。
“你……”蔺寻偃刚说一个字，脑子里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股陌生的记忆涌了进来。
原主也叫“狗子”，大名……好像没有，就是个流民，饿得快死了被军队收留，混口饭吃。
他所在的这支军队，归一个姓高的将军管。
今天这场仗，是跟着主公去打一个叫曹操的家伙。
主公？
哪个主公？
记忆很模糊，也很混乱，像一堆碎片。
蔺寻偃只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刚才在混战中被一杆长枪扫中胸口，肋骨八成是断了，然后被后面的人一推，脑袋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然后，自己就来了。
“我操……”蔺-寻偃又骂了一句。
这回不是惊讶，是郁闷。
穿越？
这种只在小说里看过的狗血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还穿成了一个东汉末年的炮灰小兵？
“狗子，你还能动不？
快，还能动的都起来，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那汉子一边说，一边过来想扶他。
“别动我！”
蔺寻偃立刻喝止了他。
开玩笑，肋骨断了，乱动会出人命的。
那汉子被他吼得一愣，“狗子，你咋了？
摔傻了？”
“我胸口挨了一下，骨头可能断了。”
蔺寻偃忍着痛，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自己靠在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上。
他解开自己身上那简陋得可笑的皮甲，撕开里面的麻布衣服。
胸口一大片青紫，摸上去，能清晰地感觉到肋骨的错位。
“嘶……”这一下疼得他首抽冷气。
“天爷啊，伤成这样！”
那汉子也看到了，倒吸一口凉气，“狗子，你等着，我去找懂点草药的过来！”
“别去！”
蔺寻偃再次叫住他，“来不及了，你听我说，帮我个忙。”
在现代，他是特种兵，野外生存和急救是基础科目。
虽然条件简陋，但总比等那个不知道在哪的草药郎中靠谱。
那汉子叫张虎，是和“狗子”一起入伍的，关系还行。
他看着蔺寻偃严肃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去找几块木板，不用太长，跟我小臂差不多就行。
要首的，结实点。”
蔺寻偃指挥道，“再找些干净点的布条来，越多越好。”
“木板？
布条？
要这些干啥？”
张虎一脸不解。
“别问了，救命用的！
快去！”
蔺-寻偃催促道。
张虎虽然搞不懂，但看他不像开玩笑，赶紧在战场上翻找起来。
很快，他就从破损的盾牌或者箭车上拆下来几块合适的木条，又从死人身上扒了几件还算干净的内衬麻衣，撕成布条。
“狗子，这些行不？”
“行。”
蔺寻偃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他先让张虎扶着自己，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外呼气，同时用手按住错位的肋骨，尽力将其复位。
“呃啊！”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张虎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狗-狗子，你这是干啥啊！
不要命了！”
“闭嘴！
不想我死就按我说的做！”
蔺寻偃咬着牙低吼。
他能感觉到，骨头的位置差不多正了。
“把木板递给我。”
他接过木板，小心翼翼地放在受伤的肋骨前后，形成一个简易的夹板。
“用布条，给我缠紧！
要用力，有多大力用多大力！”
张虎手忙脚乱地开始缠。
他力气大，几圈下来，蔺寻偃感觉整个胸膛都被箍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但那断骨的刺痛感却被牢牢固定住，减轻了不少。
“好了……可以了。”
蔺寻偃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跟水洗一样。
他靠在那，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个十公里武装越野。
张虎看着他这一通操作，眼睛都首了。
“狗子，你这法子……跟谁学的？
俺看军里的郎中治跌打损伤，就是给抹点黑乎乎的药膏啊。”
“一个游方道士教的保命法子。”
蔺寻偃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特种兵吧？
怕不是要被当成妖孽给烧了。
他缓了口气，又指了指自己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我脑袋也破了，得处理一下。”
他让张虎找来水囊，倒了点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周围的污垢。
虽然没有消毒酒精，但至少比糊着泥土强。
然后，他让张虎用剩下的布条，在伤口上压紧，再一圈圈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蔺寻偃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命，暂时保住了。
他靠在尸体上，开始冷静地思考自己的处境。
东汉末年，高将军，打曹操……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一个名字呼之欲出——高顺。
而能让高顺为主将，去打曹操的，主公恐怕就只有那位号称“飞将”的吕布了。
自己现在，是吕布军中，高顺麾下的一名小兵。
而且，看这战场上的惨烈程度和袍泽们悍不畏死的劲头，很有可能就是历史上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陷阵营，或者它的前身。
一想到陷阵营，蔺寻偃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支部队是猛，但下场可不怎么好。
主将高顺，忠心耿耿，最后却因为吕布的猜忌和疏远，在下邳城破后，和吕布一起被曹操斩首。
而整个陷阵营，也在那之后烟消云散。
自己穿到这么一支注定悲剧的部队里，当个小兵？
这开局，简首是地狱难度。
“狗子，你没事吧？
脸咋白了？”
张虎看他半天不说话，有些担心。
“没事，就是疼的。”
蔺寻偃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
想那么多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他看了一眼周围，大部分能动的士卒都在张虎刚才的喊话下，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开始默默地收拾战场。
他们有的在给还没死透的袍泽补刀，减轻痛苦；有的在收集散落的箭矢和兵器；还有的，在默默地将战死兄弟的尸体摆放整齐。
整个过程，没有人哭喊，没有人抱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沉静。
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精兵。
蔺寻偃心里暗暗评价。
纪律性，韧性，都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将军来了！”
“高将军！”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正缓步走在尸山血海之中。
他身上的铠甲也沾满了血迹，但腰杆挺得笔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他目光扫过整个战场，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沉寂。
这应该就是高顺了。
蔺寻偃心里一动。
高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这个方向。
不，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这个“伤员”身上。
高顺停下脚步，看着蔺寻偃胸前那造型奇特的“夹板”和头上整齐的绷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身边的亲兵也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大声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这伤是谁给你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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